第11章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上说到贾雨村要捉拿凶犯薛番，一个门吏上前阻止。贾雨村定晴观看，此人四十岁上下年纪，长得倒也精明，只是两眼圆滑，一脸媚笑，透着一股令人生厌的贱味。再一细看，又觉着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冷声询问，“为何阻止本官捉拿凶犯？”lt;gt;

那门子看了一眼左右，凑近小声道:“干系重大，请大老爷借一步说话。”lt;gt;

贾雨村知这门子有要事要说，便领着他去了一秘室。那门子进了秘密，关上房门，上前施礼，“大老爷真得不认识我了？您老在葫芦庙安身时我俩就住对门。”lt;gt;

贾雨村恍然。认出了这家伙就是当年葫芦庙里的小沙弥。只是，贾雨村对这货看法不好。当年困在葫芦庙，为求生计，贾雨村广开生计，委身于一个胭脂铺的女老板。虽不是富婆，聊以充饥的小钱还是有的。lt;gt;

妈蛋的，这个小秃驴也相中寡妇老板娘，经常去骚扰，弄得这对野鸳鸯不厌其烦，无奈，老板娘出钱请客，贾雨村连哄加吓，才断了这货的想念。lt;gt;

人说山水有相逢，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这儿遇上了。lt;gt;

今个不比从前，这货真把我的老底兜出去，影响名声，不行！过几天找个由头远远的开走他！lt;gt;

心里厌恶，脸上和气。贾雨村能在官场上高歌猛进，靠的是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心里能成事，心里想的什么脸上表现不出来。这种人最毒，玩死人不用偿命。lt;gt;

“笑道，“原来是故人，雨村失礼了，”急忙让坐。lt;gt;

那门子不敢坐。贾雨村把他按在椅子上，笑道“你我是贪贱之交，感情珍贵，咱们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你不是还有话和我说吗？那就坐下说吧。”lt;gt;

门子方才拧着身子坐了半个屁股。神秘兮兮的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贾雨村。lt;gt;

贾雨村展开现看，上面写着一段乡间谚语lt;gt;

假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lt;gt;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lt;gt;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lt;gt;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霜金如铁。lt;gt;

贾雨村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询问门，子何意。lt;gt;

门子虽然是个下人，善于谋计，只是贪图便宜，影响了他的逼格。自他认清了新上任的大老爷就是当年寄居在葫芦庙里的穷秀才，似发现了宝藏，决心要抱大腿，妈的，这几年没少受捕头捕快的气！跟紧大老爷，把捕头拿下来，然后玩死他！把他们强加给老子的欺辱十倍百倍的送还！lt;gt;

今天就是他翻身的日子，当然要好好表现。lt;gt;

门子故作神秘的笑道。“老爷，你真的不知道，这是咱们省的护官符。凡是新官上任，都要抄一张这样的护官符。”lt;gt;

贾雨村惊悚，还真草率了，光忙着上任了，把护官符的事忘了一干二净。不是这门子提醒，险些铸成大错。lt;gt;

门子见大老爷重视起来，很有成就感，身板坐直了，也敢大声说话了。谄媚一笑说:“老爷你补缺应天府走的是贾府的门子。假不假，白玉作堂金作马就是指这个贾家。后面的二句是史家，荣国府的史老太君就是贾赦，贾政的母亲。lt;gt;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指的是金陵王家，王子腾大老爷不陌生吧。现任京都节度使。lt;gt;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霜金如铁。就是薜家。这个案子的凶手薛番就是薛家的大公子。这四家雄居金陵，富可敌国，权势滔天，且亲上加亲，环环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爷，你要动薛番，不是与四大家族为敌吗？lt;gt;

贾雨村震惊，他把精力都用在复职上，连贾老爷的势力范围都没弄清楚。这张护官符来的太是时候了，处理好薛冯案，可与四大家族的关系再近一程，有助于仕途拓展，也可赚取名声，只是这个案子影响太广，薛番恶名在外，想完善此案并不简单。贾雨村眉心紧锁，陷入沉思。lt;gt;

门子献计说:“老爷，这个案子一年有余，上一任没敢问案，怕的就是薛家的势力。依小人之见，此案并无难点。薛番去了京城，山高水远，只要您不捉拿，谁知道他的去向。冯家告状的都是旁支叔伯及冯渊家里佣人，直糸亲属没有一个。这些人无非要个公道，你老就给他个公道，升堂问案，堂上设一乩坛，学包老爷下阴山，扶鸾请仙。借神仙的嘴，了薛冯案。”lt;gt;

贾雨村不得不对这个门子另眼相看，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有变通之能。当下来了兴趣。笑问，你要我阴阳断案，可有妙法？lt;gt;

“这个简单，就说冯渊冤魂讨命，缠上了薛番，薛番在路途染病不治身亡。然后再把拐子拿來审问，我去薛家走动，调教好说辞，老爷的阴阳断案才见神明！然后再判薛家赔偿冯家烧埋钱，冯家得了钱，凶犯又死了，自然就消停了。”lt;gt;

贾雨村一笑，默认了门子的计划。lt;gt;

门子献计，老爷采纳，心情大爽，又想起一件事来，思虑再三还是说出来了。“老爷，有一件事我必须说明白，薛冯抢婢案的婢子不是外人，他是你在葫芦庙里的大恩人鄄老爷的女儿鄄英莲！”lt;gt;

“什么！”贾雨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虽然薄情寡义。毕竟鄄士隐有恩于他，鄄家突遭天灾人祸，下场凄惨，每次想起，都感心痛。英莲丢失，他从娇杏那里听到过，今天在他审问的案子里出现，心情难免再起波澜。救与不救是个难题，英莲落在薛番手里，下场可想而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出手相救，怎么救？薛家是头猛虎，薅虎须会死人的！救英莲碰猛虎是不理智的。说不救？这个门子对他一清二楚，传出去有损官老爷的清名。lt;gt;

踌躇了一会，看见门子捡了金子似满面红光，正偷着乐。lt;gt;

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正愁着没法消遣这个门子，这不是机会来了吗？忙下位施礼道“兄弟，哥初到任上，忙于官务，脱不开身，我修一封，你拿着进京，去见贾府的人，把信交给贾政老爷，让贾老爷规劝薛番，保护英莲。”lt;gt;

门子以为老爷把他当成了亲信，不疑有他，痛快的答应了，他哪里知道此一去真的奔赴阴山，做了冤魂。lt;gt;

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lt;gt;

老鼠想讨猫欢心。lt;gt;

抬爪机灵落爪蠢，lt;gt;

讨赏不成变怨魂。l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