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错过的时光
大学里有半年时间,我实际上是处于休学状态的。
在易憧憬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常常处于自我撕裂的状态,不要说去谈恋爱,活下去也很为难。因为失眠症的困扰、强大的生活压力、对于未来的不抱期望,我常常处于神游的状态。它不是说我的精神在我的身体里面神游,而是我的身体脱离我的精神在神游。
换句话说,它们在实际上是彼此分开的。
我的症状很快使同学察觉到,并向学校汇报。辅导员找我谈话,建议我在学校心理辅导站签到并进行心理监测。我的“病情”如何,我本人并不得知,但我知道碍于我平日表现相当乖巧,又相当配合心理医生的医嘱,他并没有更上一层去汇报我的状况。
也是托心理医生的福,我带着他的医嘱,可以请一段时间的假进行自由学习,且并不影响我的期末考试成绩。这是再好不过了。但因为我的状况实在欠佳,我也数次在小蛋糕店算错账、做错事,我的兼职生涯也“休学”了一阵。
和顾罗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感到自己像一个被扒了皮的流浪狗,时常感受到来自空气、阳光的威胁,仿佛只要略微动一动,就会鲜血淋漓。我想我应该挽回一下我和顾罗的感情,倒不是说破镜重圆之类的,我想做个普通朋友也好,偶尔讲两句话总也很美好。在我为数不多能感到亲切的人中,顾罗算很重要的一个。
而现在,他极其厌恶我的人品,甚至不愿意和我出现在任何一个框内。
我也要面子,我亦不想打扰他。
那一年的春天,南昌的紫色广玉兰开得特别好,在万多数长青乔木丧绿的时候。忽然在林子里开出了一大片一大片鲜活的紫色玉兰,美到极致。寻常我因为上课和打工,倒没有好好欣赏过。
我很快发了动态,想记录这自然的美好的时刻。
第一个评价的是苏焕,他说:“多读点,这是二乔玉兰,紫玉兰是它爸爸。”
我觉得他太煞风景了,我发动态是让大家来夸的呀!因此并没有回复他。他又在下面评论道:“你来不来扬州看琼花?再过两天,可是琼花最好的时候。”
烟花三月下扬州。二乔玉兰开花的时候,琼花也开了。
罢了,能空出一些闲余时间,看看祖国大好河山,总也好过悲戚戚的活在这世上。这个想法灵光闪现的那一刻,我就预定了去扬州的票。行李没有收拾很得当,只能算是看到什么有用的就塞进去,我带着苏焕给我的那只包,踏上了去扬州的路途。
我来的时候,苏焕是不知道的。经过一夜颠簸,下了火车之后,我买了一份扬州地图,对明明白白标着的热门景点我一点热情都没有,我心想跟着地图,走到最中心点,然后逛到哪里就是哪里,四处转一转,晚上就回去。真是高效率低损耗的一日游。
但我没有想到,扬州大学的面积居然比扬州还要大。无论走到哪里,旁边都是扬州大学。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地图上还小小标着注释:什么东校区西校区一大串。
更可怕的是,我跟着地图,迷路了。
“你别动我去找你。”苏焕接到我的求救电话,似乎还在上课,他低声说道:“你身边有没有什么建筑物呀?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呀?”
“两边大路长得很像罗余,有很多树。”我道。
“。。。”苏焕噎了一下,又道:“你看看身边应该很多公交车牌子的,你看看公交站叫什么呀?”
“这条路上好像没有公交车站牌。哦,我看见了。前面有一家兰州拉面馆,兰州拉面旁边是新开的黄焖鸡。”
“。。。行吧。”苏焕道,“我在上课,你站在那里不要动,要是饿了先去吃饭。我下节课请假后就来找你。”
我思考良久,兰州拉面好像更便宜一点,那就吃拉面吧。反正苏焕也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找得到我,我不如就休息一会。
可我没想到,我因为面很烫还在吹面的时候,苏焕就出现在里兰州拉面的店铺里面。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上面是一件蓝色的牛仔衬衫,看起来比从前白了许多,也更挺拔了许多。
“哈,你这个蠢蛋。”苏焕认出我后,很开心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道:“来旅游还能走丢,你不看攻略的吗?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吃着面条,道:“我原本想着就不打扰你了,今晚就回去,结果走着走着好像就走错路了。”
苏焕拿起我的手机,道:“你呀,一天天不知道在干什么,过着山顶洞人的日子。手机上有自带的地图,这不标的清清楚楚吗?”他左右翻了一阵,道:“你的地图呢?”
“啊,删掉了。”我说,“我挺讨厌没啥用处的图标在桌面上。”
“。。。”苏焕无奈地笑了一下,道,“这种和生活有关的手机软件,其实都很有用,你可以把他们放进同一个件夹里面,你瞧,这样就不占空间了。”他拿手机给我瞧。
“我知道,我会用,但不想用。”我吃着拉面,道,“你来得这么快,是飞来的吗?”
苏焕略有些自豪,道:“这都被你发现了,我其实是神仙。”
“哦。”
“我用地图搜索了所有的兰州拉面,然后搜索了所有的黄焖鸡米饭。只有我们校门口才有你说的这种两家靠在一起的。”他道,“你还挺熟门熟路,头一次来就能找到我们校门口,你要知道我们大学分布在扬州各个地方,不分校区的话,很可能走错的。”
“哦。”
“明天我带你去瘦西湖,然后一路去个园,何园,那边景点多,风景好。后天咱们去东关街,那里吃的多,虽然都是垃圾食品,但都是你喜欢的。”苏焕眼含笑意地看着我,仿佛慈祥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今晚就走了,没计划留下。”我喝完了碗底最后一滴汤,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