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他跟光男抱怨说：喝死他算了！

光男说：这个人你要小心，但是也要用好，他现在这个位置还是低了点，你最好给他一个副总干干。

清志郎说：哥哥，你昏头了吧，就这个饭桶我给他当副总？

光男笑笑：你是董事长，决定权在你，但是你好好想想我的建议，想明白了告诉我。

和仍然年轻，免不了有些幼稚的清志郎相比，片山光男已经是一个足够成熟冷静的商界领袖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姓孙的是弟弟在中国立足所需要的那种人，所有去中国投资的日本企业家们都明白，如果公司里全是像清志郎这样不懂厚黑的正经人，这家外资公司在中国是无法立足的。清志郎过了一阵子，慢慢地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问哥哥是不是这样想的，光男说：一半吧！

另一半的原因，光男说了之后，清志郎之后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身上一定会有很多的问题，放的位置越高，出的问题就越大，当公司遇到困难的时候，需要有人背黑锅，作出牺牲的时候，实在是最佳人选。公司不可能不行贿，不做假，不跟政府官员们有些私下的勾当。没出事，大家一起吃肉，有了事，总得有人挨刀。光男就是想让弟弟养这么一个替死鬼在身边，当然，前提是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

所以后来，在孙东的眼里，这个年轻董事长能力虽不差，可是一点儿江湖经验都没有，纯粹一个吴下阿蒙。他只要去请客吃饭，不管什么票子，吃喝玩乐，按摩嫖*娼，哪怕是打白条拿走十万说送谁了，清志郎大笔一挥，都是公司出，哪怕有些票跟本走不了账，财务总监跑来跟他嚷嚷，他一概笑而不答。

他跟孙东说，钱你该怎么花怎么花，我只要合同。

可是背地里，他跟许丽丽交代了，不许露一点声色，给孙东记私账，留着秋后算。

经过几年的发展壮大，到了2008年秋天的时候，樱井中国已经发展成为一个资产规模过百亿，拥有员工总人数超过3000人，在上海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跨国企业集团之一了。

老片山和光男对弟弟的工作相当满意，因为清志郎很好地完成了他们之前的战略部署，其实严格说来，罗马并非一日建成，樱井中国能在短时间内发展到现有的规模，其中的大部分，还是来自于日本本部的鼎力支持。仅仅0年一年，樱井财团对中国公司的追加投资就超过了一千亿日元，因此清志郎始终觉得，他只是一个很好的执行者，樱井在中国的成绩，主要还是因为有了家族和哥哥的支持。

孙东也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副总，清志郎很奇怪他这些年喝下的酒都能按吨算，居然还活得挺壮实，他原本以为要不了多久就该出席这家伙的追悼会了。孙东也的确不是什么好鸟，谈下几笔合同之后就觉得功勋卓著，总想插手一些不该他管的事情，比如采购。清志郎一直对他采取着隐忍不发的态度，有些无关大局的单子，只要孙东找他，他就不声不响地签字。有些大项目，他就往董事会上推，说要集体讨论，当然，上了会，这事儿多半也就通不过了，这时候清志郎就无奈地耸耸肩：你看，我也是没办法，董事会通不过。

孙东也就只能作罢，再去琢磨别的歪门邪道。

08年秋天小雅进入樱井工作之前，整个公司，差不多就是处于这样一个状态。

夜凉如水，我俩静静地走在杨浦大桥上，望着这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江面上的倒影，在对岸不远的地方，就是荣成花苑，小雅和清志郎在上海的家。小雅出来工作后为了孩子入托的需要，和对妻子的感情，恰好又赶上中国楼市08年秋天处于相对低谷，于是清志朗花了100万买下了这栋租住的别墅，在2008年的10月12日，作为结婚四周年的礼物，送给了小雅。

凭心而论，我肯定是没这个能力，所以略微有些酸不溜丢地说：你老公对你还真是不错。

小雅说：我没有打算离开他，所以这个房子是不是属于我，我不在乎，可是后来，我去了樱井。

我知道她要说到那件事情了，正是因为这件事的发生，她今天才会约我见面。

三十一、

小雅进入樱井工作其实是出于一个偶然。

此前的两年多，虽然要照顾孩子，但是家里有佣人，有保姆，要做的事情其实很少。小雅偏偏又是个闲不住的人，等到孩子两岁半入托了之后，更是觉得快要闲的长草了。又不能没事总去打扰赵磊夫妇，去南京找冯如玩了一次，跟着她一起回名古屋转了转，看望了一下王教授，这也就两个星期的事情。想回苏大看看冯院长，但是万一被谁认出来可不是好玩的，所以只好作罢。

于是她打算去找份工作干干。

清志朗倒是一直跟她说你就来樱井吧，想干啥干啥。小雅觉得，要是去樱井，怎么都有点后宫干政的嫌疑，还不如自己在外面找个地方自在。她就找了个离家近的广告公司，人家一眼就看中她了，一个月开000块，上三险，她美得不行，回来跟清志郎炫耀了半天。

清志朗说：000就把你乐成这个样子？你给我当副总，我给你开0万年薪，不算分红。

小雅撇撇嘴：挣你家的钱没意思，我得挣别人的。

清志朗无语。

新工作主要是策划和设计，不用坐班，比较符合小雅的胃口，两个儿子每天去幼儿园都有阿姨接送，不需要小雅操心。小雅就隔三差五去趟公司，把设计交上去，再领一些新任务的回来。

每天晚上，她一般会早早把孩子哄睡着，然后自己到房，和清志朗一起加班。

清志朗原来怕打扰小雅休息，再晚都是在公司忙乎，回家就睡觉，后来发现老婆上班之后，睡得比他还晚，他干脆也就把一些工作带回家来做。这间别墅的房很大，里面搁了三台电脑，电话，传真，扫描，所有办公用品一应俱全。用清志朗的话说：就是女秘带不回来，其他跟在公司没啥区别。

清志朗主要是看件，审核下面送上来的报告，项目的图纸，招标方案等等，小雅则是在不停地查资料，写写画画，有时两人会对视一笑，因为这让他们想起当初在名古屋大学图馆一起学习的日子。夜深了，小雅会起身去厨房，做点宵夜给老公端过来，每到这时候，清志朗就会很惬意地抚摸着小雅的手，说：唉，你说你这么好的秘，怎么就不能为我工作呢？

去去去，别得寸进尺啊！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事情是两个人的烟瘾在这段时间内都复发了,原来清志朗是不在家里抽烟的，小雅为了孩子也戒了几年，但是现在又一起伏案工作，需要所谓的灵感，这间房也就很自然的变成了吸烟室。

渐渐地，两人不再局限于各干各的，因为小雅的工作量相比清志朗还是要小很多，第二天又不用早起上班，于是在忙乎完了自己的工作之后，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帮老公分担点压力，清志朗也觉得除了一些重大的，决策性的工作，需要打电话回日本跟哥哥、林克或者是父亲商量以外，更多的事情，应该自己拿主意，毕竟他已经32岁了。即便是要找个人商量，身边也有小雅呢。虽然现在父亲和哥哥放手让他干得不错，但他仍然需要更加独立。

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这样不可思议，从未涉及过樱井公司业务的小雅在开始接触那些让清志朗头大的件，材料和图纸之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熟悉并了解了樱井的这些核心业务，并且从外人的角度，常常能够提出很多非常有创意，有建设性的意见。这不禁让清志朗大喜过望，对一个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心爱的人对自己的事业能够有所帮助--是实实在在的帮助，而不是通常所说所谓背后默默地支持—更令人欣喜的了。

终于，在小雅执意熬了三个通宵，帮助清志朗修改完善了一份重要的标和图纸之后。清志朗绷不住了，有一天晚上，他把所有的饭局都推了，下午就赶回家，招呼保姆去买菜，自己在厨房一通忙乎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又开了一瓶拉菲，认真地对小雅说：你别在那公司干了，过来帮我吧。

小雅说：你不是有丽丽姐给你做秘了么？

清志朗说：我叫你来帮我，可不是让你当秘的。

你想让我当副总？小雅有点诧异，她帮清志朗修改那些图纸和标，只是出于一个妻子对老公的感情，希望能分担一些丈夫的压力，完全没有想过会由此获得一个正式职位，在她看来，片山家族的事业终究是人家自己的，她作为一个外人，干涉多了没好处，她只想好好地做一个妻子。

清志朗点点头：我想跟哥哥他们说一声，让你进董事会。

小雅连连摇头：这不好，你不应该把自己的工作和家人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