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云荼不知道自己迷糊着又睡了多久，醒来时，吸进一阵红枣粥的香味。

顾梓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静坐在离床不远的桌边，手里拿着勺子轻轻在面前的碗里舀着。

“醒了，”顾梓栖听见云荼的动静，端着粥碗，坐到床边。“你先吃着，已经凉的差不多了。”

云荼听话的坐起身，看着瞎公子的脸，就那么直愣的看着。

忽然间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心里对自己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事这一瞬间才算有了实质感，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脏仿佛也落到原处，终于开始“噗通”的正常跳动着。

顾梓栖一直没听到云荼说话，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眉轻轻皱在一处。有些小心翼翼的在空气中向前递了递双手捧着的粥碗。

“我知道，你有好多事情想知道，你先喝点粥，我慢慢跟你说。”

顾梓栖清冷的声音里一片轻乎乎的温柔，云荼看着近在咫尺的粥碗和瞎公子捧着粥碗修长好看的手指，眼眶一下红了起来。

“嗯。”她哑着嗓子轻轻点头，抬起自己的手准备去接碗，“嘶”，云荼皱眉。左手腕的口子太深，之前又被林俐没轻重的拍红了一片，一动就疼的厉害。

瞎公子听见云荼吸气的声音，眉拧的更深，看向门外。

云荼看着顾梓栖的动作立马知道他要喊阿东过来帮忙，连忙用没受伤的右手捞过勺子，“不用喊阿东来，你端着我吃，右手没伤。”

顾梓栖几不可闻的叹口气，往床头的位置又挪了下，便于她舀粥吃。

瞎公子身上传来熟悉的药香味，云荼觉得很舒服，浑身在床上躺久快要僵硬的七经八络一下子仿佛都在药香里清醒起来。

他的睫毛好长啊，云荼一边喝粥，一边偷偷的瞄着顾梓栖的脸。这样安静的相处，真的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迷糊着将死不死了这一通。

她心里有很多东西都渐渐的清晰起来，仿佛之前长在一片沃土活的浑噩不愁浇灌的幼芽，在一场久旱过后，才真正的学会活下来。

“我跟容显去晚了。抱歉。”顾梓栖用那双瞎掉的眼真诚对着云荼，“很多事情，我们都骗了你。你...是容城最好的突破口。”

顾梓栖听到云荼勺子碰碗的声音顿了顿，感到些许艰难的把眼神移开，“容城只是第一个，新君继位，朝堂内已经兼顾不暇。五城又在此时蠢蠢欲动，他需要有人帮他处理外患。我和容显联手，各取所需。”

云荼沉默着继续喝自己的粥，其实也不是件特别难受的事，可听到自己被拿来当什么破突破口，还是不可抑制的再次红了眼。

她轻呼出一口气，把喝完的空碗朝顾梓栖那推了推，“我知道，容城戒备森严。你想帮新君拿下这座城池就必须找到突破口，我的身份是所有人都觊觎的。把我抛出去，既能让七画按奈不住，又能让我用檀木小管让老国君留下的绝对效忠国都的势力介入其中。”

“幸亏我最后没事啊，”云荼揉下眼角，笑里带着几分强装的揶揄，“顾公子才贯国都，居然也没办法到需要走这一步险棋，假如我这次真死了，檀木管没了主人，你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无用了吗？”

“不会。”顾梓栖声音很低，“关你的地方就是容显的容宜园。他提前摸透了自己园子的每一处，小宋给你们最后送饭那天就被容显的人盯住了。…不会有下次了。”

顾梓栖双手握着碗慢慢收紧，指甲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我答应过林姑娘，护你无虞。”

“你们下去山道时，我们被容觉带的兵困住了。”顾梓栖声音有些涩，他闭下本就看不见的眼睛，只一合眼，在没有一丝模糊光线的黑暗里，他就能想起那天山洞里浓的刺鼻的鲜血味，还有云荼冰冷僵硬的胳膊握上去那种触感。

云荼靠在床上，看着瞎公子轻颤的眼帘。半晌，靠过去，轻轻握住顾梓栖依然紧紧抓着碗的手指。

她感到顾梓栖明显一僵，但眼皮却慢慢掀开了，眼睛再次对到她那。

“我相信你。”云荼笑了，比起被他们算计一顿的不舒服，她居然觉得有些脆弱的瞎公子更能让她觉得难受。

她松开包着顾梓栖手指的手。看着瞎公子长的让人觉得心颤的睫毛，心里密密麻麻的痒了起来。

不受控制的，她色胆丛生，慢慢靠向顾梓栖，轻伸出舌尖在瞎公子的眼角点了点。柔软的舌尖碰到他长长的睫毛，有些痒，云荼觉得自己撑着的右臂有点发软。

瞎公子猝不及防的觉得自己眼角被异常柔软的物什碰了下，等他发现云荼近的喷在他鼻端的呼吸。眼睛猛的张大，心里极缓的颤了下。

两人面对着静了几秒。

顾梓栖几是落荒而逃，把手中的碗摸着扔到桌上，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