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女司机
要说穿回来最最不适应的事儿，就是用水。作为一名现代人，哪里会想到吃水的难处？小柳庄村只有一口公用的大水井，家家户户吃水全靠人肩挑手提，村里人几百年也许都是如此，习惯了。夏娇儿却不习惯，很不习惯。眼下夏氏身子不好，爹爹未出殡时候，大伯他们为了彰显自己的“友爱”，争着倒满夏娇儿家的水缸。
昨天是二大娘帮忙给挑了一担水，洗菜做饭，洗脸洗衣，所有的用水，都是得挑来的。幸亏现在是深秋，不需要天天洗澡，否则，要是让夏娇儿和村里人一样，成年不洗澡，还不难受死？
夏娇儿想，天长日久的，娘无法担水，总不能光依靠别人。俗话说：人情如纸，越用越薄。还是得靠自己，两桶水担不动，自己可以学习蚂蚁搬家，一次担两个半桶，或是小半桶水，一点一点运回来。想到这儿，她扛起扁担和水桶出了家门，刚走几步，她就觉得自己的计划漏洞太大。自己在村西北角，水井在正街里，距离自己家弯弯绕绕的有一百多米。除了距离远，还是现在的担水工具——木头箍的，为了结实耐用，木板厚厚的，有目测一厘米还多，再浸透水，光这两只桶，压得夏娇儿的肩膀生疼，一会儿的工夫，她换了好几次肩膀，才挑着两只不安分的，前后左右乱晃荡，像跳舞一样的空桶，来到水井边。
水井边站了几个打水的人，夏娇儿和大家一一打了招呼，王婶子也在，她走上前，“娇儿，你来打水。”
夏娇儿朝她笑了笑，说：“嗯，郎中说，我娘不能担水了。”
王婶子拿起水井旁的一根拴桶的粗麻绳，递过来。夏娇儿诚恳地说：
“婶子，我还不会打水，你教教我吧。”
“行，你看着，先这样，往左一晃，往右一晃，猛地往下一砸，水桶就打满了水。手要快。”说话间，王婶子拎上来一满满小桶水。
“我试试。”夏娇儿接过绳子，粗大的麻绳和她的胳膊差不多，夏娇儿忍着磨手的疼痛，学着王婶子的样子，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地摇晃绳索，往左晃，往右晃，水桶“叮叮咣咣”，依旧在水面上徘徊，响声大，没有水。
“娇儿，你太小，我给你打吧。”王婶子听见底下叮咣乱响的桶，知道夏娇儿没有打到水，又接过绳子，打了一桶。
“好了，婶子。多了我担不起来。”
两半桶水，夏娇儿弯下腰，咬咬牙，脸憋的通红，仍站不起来了。一旁的几个人忍不住笑起来，夏娇儿不生气，人家只是单纯地可笑，没有什么褒贬，要硬说有，也只是嘲笑自己力气小，可力气小是事实，人家就是力气比自己大。
她放下扁担，把水桶里的水倒掉一点儿，每只桶里只剩下小半桶水了，王婶子帮夏娇儿抬起，放到肩膀上，一松手，夏娇儿又被压弯了腰，咋都站不起来。
“算了，娇儿，你起来吧。我给你送回去。”王婶子从夏娇儿手中夺过扁担，又打了一桶水，把桶添满，担起来轻轻松松地走了。对于王婶子这样的成天干活的妇女，一担水根本不值一提，何况夏娇儿家里的水桶又小。
夏娇儿跟在王婶子身后，看看自己肉嘟嘟的胳膊，默默羡慕。力量不如人，再有主意也担不起来啊！锻炼身体来的太慢，以后吃水该怎么办？想来想去，雇人，最直接，可爹爹走了，在娘眼中，家里的钱花一分少一分，没有看见抓药她都一脸心疼。不怪她，钱是人的胆气，底气，没有钱，谁都不会多瞅你一眼。以后，在自己能证明自己有能力挣钱之前，尽量少动用家里余款。想来想去，夏娇儿决定了：学驾车！自家有毛驴车嘛。
既然这样决定了，说干就干，夏娇儿和王婶子回到家里，王婶子体贴地把水帮忙倒进大水缸里。夏氏感激地说：“嫂子，谢谢你。坐下来喝口水吧。”
“嗨，这算啥？我不渴，娇儿娘，你忙，有事儿喊我一声。”王婶子走后，夏娇儿对夏氏说：“娘，今天我来喂毛驴。”
“你不是最害怕它吗？今天怎么啦？咱家的大黑乖的很。”夏氏一手扶着腰，一手拿起一把麦秸递到大黑嘴边，看着大黑呼哧呼哧地吃草，怔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夏娇儿知道，她娘这是又想起了爹爹。真是个痴情的人，这样下去可不行！
夏娇儿拽着夏氏的胳膊，“娘，你不能担水，我又担不动。我想学驾车，套上毛驴车拉水。是不是省劲儿多了？”
夏氏看着瞬间懂事的女儿，示意她也自己的样儿，拿着草料喂毛驴。
毛驴吃完夏氏手中的草，又呼哧呼哧把嘴伸到了夏娇儿的手上，喂完了草料，夏娇儿学着夏氏的样子，用手轻轻摩挲着毛驴的背，给它顺顺毛，毛驴舒服地扭扭身子本来夏娇儿心里很怵这些非国家保护动物，当然这时代的动物都不受保护，连武二郎打死老虎还被封为了英雄，要是在后世，得恭喜他喜提几年免费的食宿。眼下自己摸着毛驴有些微微扎手又光滑顺溜的皮毛，竟然有些养宠物的感觉，除了这宠物太庞大，一个不小心可能还会有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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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帮我套上车，我驾车试试吧？”
“那咋行？赶车可是个技术，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一个村子里难出一个好的车把式。你去看看二大爷在家没有？他要是有空，让他教教你。”夏氏再娇宠女儿，在生命安全方面还是毫不含糊的。
夏娇儿看夏氏很严肃，知道毛驴看起来温顺，也是有脾气的，人不常说“倔驴”吗？总归听不懂人语，自己可不想把小命交给它老人家，若真是那样，该算得上“生的伟大，死的窝囊”了吧？
走到半道，遇见了二大娘，“娇儿，你娘没事儿吧？”
“大娘，我娘没事儿。我大爷在家吗？”
“不在，他出去干活儿了。找你大爷有事儿？”
“想让我大爷教我赶车。”
“好好的咋想起学赶车了？等收庄稼时候，让你二大爷赶车给你家拉回来就成了。”二大娘对夏娇儿好，不全是因为夏金柱当年救了儿子，还有内里的私心在，夏金柱的腿脚不好，逢着春种秋收，夏家出毛驴，自家出人力，合伙把地里拾掇干净。老夏家那些人光眼馋毛驴，却不愿意出一份力帮帮夏金柱，精明的夏金柱自然知道和谁合作更划算啦。眼下没有了夏金柱，二大娘又想撮合二儿子和夏娇儿，自是愿意俯下身子多拉套。
二大娘这么一说，更坚定了夏娇儿学赶车的信心，谁说女人不会驾车，后世的女司机满大街都是，没有驾照的倒是小部分。
“我想自己学学，看昨天给我娘看病，还得麻烦小川哥。收庄稼有二大爷，小来小去的事儿，不用麻烦别人了。我去看看小川哥在家里不，让他教教我也一样。”夏娇儿说着，继续往前走。
“娇儿，你水平哥在家，他也会。不用跑那么远了。”二大娘怕夏娇儿家和里长家走的太近，慢慢的，会和自家疏远，又想让自己儿子和夏娇儿多多在一起。
既然大娘说了水平哥在家，就他了，农家的孩子，从小在村里长大，拉庄稼送肥料，犁地耙田的，想来驾车技术很不错了。
大娘喊来水平哥，水水也跟着来了。水平哥解释了一遍驾驭牲口的通用语，总体来说，就四个字，“驾、德、卧、驭”，让牲口起步，继续往前走，岔路拐弯，停下等。夏娇儿刻意记了一会儿，然后水平哥套上车，上路慢慢赶着驴车前行，在空旷的田间小路，边走边演示。夏娇儿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感受驾车到底有啥诀窍，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难度，“水平哥，我来试试吧。”
水平哥从车辕上跳下来，让毛驴站稳，把缰绳递给夏娇儿，夏娇儿在车辕上坐稳，手紧紧地攥住缰绳，眼睛盯着前面，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水平哥笑了，“娇儿妹妹，你放松点儿。你把缰绳勒的太紧，毛驴不舒服，会不听话。”
听水平哥这样一说，娇儿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多像后世的女司机第一次开车，两只手握着方向盘，后背僵硬，坐的笔直，目视前方，一动也不敢动。踩刹车和油门时候也是一顿一顿的。
“娇儿妹妹，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儿，我包了，别学了，哪有女孩子驾着车在路上跑的？”水水在一旁说。
夏娇儿不理他，脑子里想着水平哥教给她的口令，只顾专心地驾驭牲口前行，过一会儿，转弯，再停下。
大冷的天，额头竟然潮潮的，手心里也一样。还好，毛驴能听懂自己的话了。她这才顾上水水的话，“水水哥天长日久的，还是自己学会，方便些。”
“娇儿妹妹，你是女孩子，在家里和水花一样绣绣花，做做衣裳不好吗？”水水嘟囔道。
“不好！水平哥，你们坐上，我驾车拉你们回去。”她小心地驾驭着毛驴，看着毛驴听话地前行，心里甭提多自豪了，迎着西北风，忍不住嚎了一嗓子：“我想让风一样自由……”引来了二人奇怪的目光，赶紧打住了，解释道，“我只是太高兴了……”
“当然啦，你可是咱们村里第一个会驾车的女孩子。”水平善解人意地说。
“没准是咱们全集上的第一个。”水水兴奋地说，他的娇儿妹妹就是有本事，连牲口都会赶。
虽然只能慢慢地走，夏娇儿依然很兴奋，至少以后挑水不用再麻烦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