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雪的眼睛
彼时的大眼镜已经不知去向,两人稍事调整状态,稳步来到顶端,眼前立着一道已经敞开的门,像是迎接即将入住的囚徒。
万星罗问:“你确定兀格真在这里?”
显然不是,监察总司引他过来,必然另有阴谋,没有犹豫,径直进入,当门紧闭,周围的装饰又回归昏暗中,空旷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不断回旋。
“是不是觉得,永远走不到尽头?”清冷的话音在李藏耳边响起,他停下脚步,淡然回道:“牢笼自然不会对外人有善。”
“可命运是没有味道的,就像只能在这里才能存在的雪。”
声音终止时,粘稠且夹杂咸涩的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刀光则在模糊的视线里疾驰而至。
李藏下意识闪避,可地面湿滑得令他难以站立,直到滚落边缘,周围才清晰亮起。
他们不知何时走进一尊平口晶体杯中,有双巨手堵住了唯一的出路,也使封闭下的水位暴涨,同时刀光掀起水花再度袭来。
李藏紧攥刀身,将持刀者拉出水面,然而袭击者的形态;它有着女人般曼妙凹凸的身财,皮肤更是白皙如雪,然而头颅却是一对眼珠,泪水流淌,怂恿着水位攀升,脉管链接着肩膀,既是脖颈,也是弱点。
“啪啪啪啪——!!”
僵持的局面,响彻起掌声,透过水雾,李藏看到外面聚集着很多人,而他们的背后,那道白色巨影居然是玉婀,依旧疯狂不可理喻着,高声喝道:“欢迎诸位再次亲临竞拍会,希望你们喜欢我精心准备的赛事,因为不管谁是胜利者,都会死!!”
持刀眼珠再次舞起刀锋,反观万星罗,只横识化形,以足触为支撑,矗立在泪水上袖手旁观,哪怕他并不能在这场争端中独善其身,也任由李藏独自应对。
李藏没有时间用三横杖反击,因为对方特殊的泪水开始凝固,手指近乎连黏,造成身体的极大负担,行动力逐渐受阻,另外空气里的含氧量也开始减少,弯刀上的雷横更可以在水面平行不熄,跟踪直至贯穿他的身体。
观众们开始欢呼雀跃,也换来玉婀无比的亢奋,见水面有些静止,伸手轻弹,数道白球闪电震得里面碎裂翻飞,泪水如切开的冰块,相呼应的让雷横反复折磨李藏。
持刀眼珠半悬空中,挥舞刀锋的声音如呼啸的狂风,就在给李藏致命一击时,尖锐的冰体凝结成厚盾,让攻击化为乌有,然后升起荆棘,助心非传入的雷横反缠绕住它,脉管不堪受创破裂,蓝色的液体喷涌而出,痛苦哀嚎间,分离出副躯体。
此番变故让玉婀猝不及防,尤其是雷横渐渐消隐后,泪水盾转化为双叉长矛,当持刀眼珠再开攻势,李藏果断将刀身锁死迅速斩杀,而躲过一劫副体眼珠,开始加速泪水涌动,可惜优势已经微不足道,对方解决主体后,迅速闪身在其背后,也斩断断它的脉管脖颈。
“精彩,但你仍然输了!”玉婀怒不可遏,暴露出完整的身体,头颅之下铺开惨白的八爪触手,冲向酒杯,妄图捏碎。
李藏则赢得熔抵时间,灼痛感让玉婀反射性的缩回触手,全面铺开的恐怖躯体也瞬间起火焰,随着高台的垮塌跌落。
五车雪田的地造环境改变,风雪大范围灌入,让死寂的遗迹舞动起来,让李藏仿佛回到洛泽镇,林诺所在的地窖时的境遇,只是翻页的声音被雪墙之间的碰撞取代。
如此,万星罗再不能独善其身,横识化形,撑起被冰雪迅速覆盖的身体,只是死物像洞察了他的意图,开始裂变,堵塞住蛛化下的肺囊薄片,呼吸受阻。
李藏举起双掌,朝向他的方向,一时间双方耳中被镜面破裂的嘈杂填满,所有的雪方向涌入开始肆无忌惮灼烧的火焰,碰及时阵阵巨响,砸向周围的坚固屏障,把雪隔档在新的禁区之外,再次金乌熔抵。
但那些没在意料中化为寒水,反而像纸张烧后的灰烬,让雪田与冰河只剩灰茫,一名赤裸的少年,瘫在其中。
李藏没有乘胜追究,收回三横杖,先治愈伤痛驱逐水渍,没有理会还狼狈着的万星罗。
少年没有败落后沮丧,与玉婀像卵生般的恶劣,趁机奚落道:“看来你们也不和谐,此行的目的要失算了。”
万星罗没有答话,但表情理直气壮;李藏的事,本就与他无关,契约里也只说冒名,可没有为主顾卖命的条例。这也让少年笑得更加放肆得意。
李藏伤愈后,站在他面前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冒充记司的女儿?兀格又在哪里?迟了,又是什么意思?”
少年仰头盯着他,透着和年龄不符的嚣张:“你想知道?你不是很聪明吗?应该想得到的。”
“如果这些是你自娱自乐的把戏,那我的确懒得想。”李藏猛地掐住他的脖颈,提起与自己对视又道:“但是洛泽镇,外尘馆的接待员,不落之地的向生塔,以及现在的五车雪田,这些都不是偶然,是记司布好的局?就像我们浑然不觉地进入困地?”
少年惨白的脸没有因为窒息产生变化,李藏不禁疑惑,难道都不是?
“他是瞎子。”万星罗这时插话进来,李藏这才恍然,难怪那双眼睛令人不适,把少年丢回灰烬,果然没有声音的指引,再不敢妄动。
“目盲的人,是不会介意白雪对视觉的灼烧,单凭感觉,他足以在此处称霸。”万星罗对李藏冷笑道:“看来这里,只是为你预备的陷阱。”
难道兀格还滞留在雪碗城?如此绞尽脑汁,只为分散他们?李藏喃喃自语,看到灰暗中有心先生的光感,寻到将其打开,陌战风的身影及时出现。理所当然地问他:“兀格在哪?”
陌战风冷冷反问:“你认为我会知道?”
李藏话里有话道:“他直到现在也没出现,我不认为作为盟友,兀格也选择置身事外。何况他最后一次出现,只有你成为了事件的变数。”
陌战风则指着那少年问他:“你凭什么自信的认为,他会比我知道得少。”
李藏道:“人之将死,其言未必是善,尤其是对我,他明显比任何人都恨我。”
陌战风笑道:“没错,因为你,他心爱的玉婀才会被流放到这里。觉得不可思议是吗?他们都很不可理喻,所谓臭味相投,足矣舍其身,取你命。”
李藏问:“她已经冻死在这里了吗?”
陌战风尚未回答,反而激怒了少年,他在灰烬中疯狂吼叫,万星罗倒是感同身受:“恐怕比死更令人难以接受。”
陌战风道:“是的,看到这些灰烬了,他心爱的人,便是其中一片。”
李藏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些明明是雪!”
陌战风却道:“谁规定雪融化以后就只能是水,挥发成气?”
若是冲破常规,那唯有肆意破坏规则的上横。
李藏试探地问:“又是上横。”
少年瞬间安静下来,躯壳似乎注入了新的生命,呼唤灰烬包裹成衣,悬浮于半空中俯视陌战风,阴狠狠道:“址天君,你失败了。”
陌战风被拆穿真实身份,自嘲道:“作为下横的隐棋,我的确失败了。”
“你未免高估了,我们不会因为你的失败而沮丧恼怒的。”少年挥手之间,五车雪田的全部灰烬将其淹没,如同困于深海的蝼蚁——生命于上横而言,便是如此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