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2 页)
明镜大师“哦”了声道:“出恭需要用这么一大包手纸么?”
杨恒没想到明镜方丈也会说冷笑话,不由当场傻眼,折服道:“大师,算厉害。”
明镜大师缓步走到他身前,温言道:“是否觉得,藏经楼里的那些位师父一个个老态龙锺,干不得其他,才将就着安排他们誊经抄,管理典籍?”
他自问自答道:“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若论佛法造诣,藏经楼中的诸位大师固然冠绝本宗上下千多弟子,但他们的佛功修为,
同样也出类拔萃,为门中翘楚。甚至不少大师,也曾做过各脉首座,主持过寺庙庵堂。”
杨恒惊讶道:“那他们为何要待在这里成天抄抄写写?”
明镜大师道:“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已非单纯的修炼可以提升,而是要与佛法相合,彼此融会贯通,求得突破。所谓工夫在诗外,就是这个道理。需知於云岩宗绝学而言,追本溯源悉数来自於佛法奥义。有朝一日老衲若能隐退下来,也情愿日夜在此抄读经。”
杨恒记起这道理初入云岩宗时,明月神尼也有对自己提起过。但那是他只当是师父不愿传授自己云岩宗神功的藉口,并未往心里去。今日听明镜大师重提,虽一时难以领悟其中关系,可也隐隐明白了罚他和真禅在此誊经的用意。
明镜大师注视着杨恒神色变化,知他已有醒悟,欣慰含笑道:“藏经楼与世隔绝,不受俗务打扰,每日里心无旁骛地誊抄经卷,亦是一种清心养性的修行之方,而绝非单纯为了惩罚和真禅。
“要晓得,这一次下山之行,固然经历了种种磨难历练,从而增广见闻精益修为。可这些阅历,也需要静下心来沉淀消化,才能为己所用。况且们终究年少,难免会一时气盛,经过这两个月的心志磨砺,相信应会有所裨益,而受用终身。”
明镜大师说罢,轻轻一拂大袖,掸去落在杨恒肩膀上的一片残叶,微笑道:“懂了么?”
杨恒望着从身上飘落的叶子,一阵明悟涌上脑际,多日的怨气也有了化解之处,躬身应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明镜大师颔首道:“善哉,善哉,老衲也有四句禅诗相赠,望有一日能够到此境界──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惹尘埃!”
一偈念罢,明镜大师飘然而去,那树上的秋叶却还在瑟瑟飘零。
如此两人昏天黑地累死累活不知干了多少日,杨恒的心绪不知不觉沉静了下来,回想起在外游荡的那段蹉跎时光,颇有些恍若隔世。
某日他无意中抄写到一段经:“世间人心动,爱着福果报;而不好福因,求生不求灭。”
禁不住心有所感道:“这段经说得真是好!世人总想着得豆得瓜享受清福,却少有愿意种豆种瓜种下福因。”
再念及自己的境遇,他又寻思道:“自从晓得娘亲变成了大魔尊,我便时常忍不住怨天尤人,却忘了今日之果,便是明日之因。我需振作起来加倍努力,终日愁眉苦脸忿忿不平,不如洒脱地去面对。”
想通了这点,他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以往那调皮懒散的笑容重现在了脸上。
这天傍晚明灯大师笑嘻嘻从门外探出身子,朝里张望道:“真源、真禅,今天的经可抄完了?”
杨恒聚精会神在眼前的经上,竟没听出是明灯大师的声音,顺口道:“快了。”
倒是真禅先反应过来,喜得一跃而起,向明灯大师躬身施礼。
杨恒这才一省,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笑问道:“大师,怎有空来看我们?”
明灯大师道:“不止是我,令师明月神尼也到了楼下,正向明山大师讨教佛法。”
杨恒对面坐的是一名老僧,语速极缓口齿不清地问道:“明灯,是来领这两个孩子出关的么?”
明灯大师收敛笑容,毕恭毕敬向那老僧一礼道:“弟子拜见空痕大师!”
──空痕?
杨恒和真禅一听都差点没晕过去,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和他们两个朝夕相处,面对面抄了两个月佛经的老僧,居然就是明华大师的师父,传说中曾经独闯魔教总坛,大战前任教主盛天河的云岩宗上辈圣僧空痕大师!
就见空痕大师木呆呆地点点头,道:“好啊,好啊,带他们去吧。这两个孩子很不错,讨人喜欢。”
明灯大师道:“能得大师金口一赞,实是这两个孩子莫大的荣幸。”
空痕大师不再言语,明灯大师又向他拜了一礼,才引着杨恒和真禅下楼。
直到了楼下,真禅才回过神来,朝杨恒打了个手势道:“喂,他是空痕大师!”
明灯大师见了,笑骂道:“以为有假么?他是藏经楼的首座长老,主持此间的年数比爷爷的岁数还多。”
杨恒有些懊丧道:“早知道我天天面对的是空痕大师,怎也不该错过这好机会。”
明灯大师摇头道:“不必垂头丧气,相反应该欣喜若狂才对。记得空痕大师对们二人的考语么,当年我在藏经楼替他老人家抄了一百天的经,差点把手腕都写折了,也只落得‘不错’二字而已。”
说着,他又悄悄瞥过真禅。经过六十日的藏经楼修行,从神态上来看,他似乎已摆脱那晚的影响,令得明灯大师微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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