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故人来访

这天，华皎正在院子里煎药，仆人进来禀报，说门外来了四个人，自称是陈蒨的朋友，想求见陈蒨。

华皎心想，陈蒨的朋友不可怠慢，赶紧整理一下衣冠，亲自到门口迎接。

来到门口，见门外站着四匹马、四个人。

华皎上前作揖道：“在下晋陵暨阳华皎，不知诸位朋友如何称呼？”

四人同时还礼，其中年纪最长的先开口道：“在下颍川鄢陵庾持，虽是第一次见华先生，但您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陈将军一家幸得先生相救，才能转危为安，先生大义，在下佩服之至。”

“您就是大鸿儒庾先生，我看过您写的章，采斐然、错彩镂金啊！”华皎惊喜地再次行礼道。

“华而不实，华而不实啊，先生过赞了。”庾持摆了摆手，往身旁一指，道：“我给先生介绍一下，这位是彭城武原到仲举，曾任吴兴长城县令。”

“到姓不多见，不知您与江左有二陆之称的名士到溉、到洽是否是同族？”华皎拱手问道。

“到溉是我伯父，到洽正是家父。”到仲举回礼道。[到仲举的伯父到溉、父亲到洽，皆是南朝着名学家，当时有江左二陆的美称。二陆，指西晋陆机、陆云兄弟。]

“啊？！，实在抱歉，是我冒犯了，竟直呼令尊名讳。”华皎不好意思道。

“哈哈哈，无事无事，到家又不是什么高门望族，没那么多规矩，我这人随便惯了，最烦繁缛细节，我不在意，华先生也无需在意。”到仲举大笑道。

“华先生可还记得我吗？咱们见过面的。”站在到仲举身旁的青年人抱拳道。

华皎上下打量他，果是面熟，再细细回想，这不是跟陈蒨一起被抓到廷尉狱，因为窝藏朝廷重犯而受牵连的临安大户之子。

“原来是你啊，你竟活着？我记得你祖父是骆秘道，你父亲是骆裕，你叫骆牙。”华皎拍拍青年人，笑道。[骆牙，吴兴临安人。祖父骆秘道，梁安成王田曹参军。父亲骆裕，鄱阳嗣王中兵参军。]

“没错，先生的记性真好。”青年人再次抱拳。

华皎见还有一人，始终微笑不发一言，看其年纪跟陈蒨相仿，拱手问道：“不知足下贵姓？”

那人才拱手道：“在下一介布衣，姓名不足先生挂齿。”

“诶，你这人总是这样，是怕别人知道你是谁，找你的麻烦吗？”到仲举面露不悦，指着那人对华皎道：“提起这位，可是比这里的谁都有名，他就是人称再世华佗的吴兴柳玄景。”

“啊？！您就是神医柳华佗？我一直以为柳先生至少已经四十多岁呢？怎么竟如此年轻？”华皎不敢相信，惊愕道。

“哈哈哈，他是难得一见的神仙，见神仙自然比见皇帝还难，若不是因为子华，神仙哪里就肯屈尊出现呢？”到仲举笑道。

“到兄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柳玄景问。

到仲举抚须哈哈大笑。

“太好了，这下子华有救了，柳先生，您快去瞧瞧他的腿吧，看过的医生都说他的腿没治了，别说子华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啊，子华是人中龙凤，没有腿就像失去了爪牙和翅膀，您一定要治好他的腿啊……”华皎如获至宝，拉着柳玄景的手就往里走，一路上讲述陈蒨的伤情。

“怎么样，柳先生，腿能治吗？”华皎急切地问柳玄景。

柳玄景坐在床边，眉头紧蹙。

“哎呀，玄景，你倒是说句话呀？”到仲举跺脚道。

“是能治，还是不能治啊？”庾持看着捉急。

陈蒨摇摇头道：“你们不要逼他！玄景，你实说吧，大不了就是没了两条腿，我早就认命了，只是看到你来，我又生出希望，罢了罢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唉——”柳玄景叹了口气，缓缓道：“这要是刚断的，我治好是没问题的，只是这时日长了，断骨的地方已经长合，如果要治，必须先……”

柳玄景说到这说不下去了，陈蒨急道：“玄景，你爽快直说！”

“必须先把长合的地方再次打断，这种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忍受，而且，做完手术，我并不能保证就能治好，或许结果会更糟，如果骨头坏死，为了保命，就不得不把两条腿踞掉，所以，出于谨慎的考虑，我不建议子华做这个手术，至少子华现在性命无虞，两条腿虽不能动，人是全的。”柳玄景道。

“怎么会这样？”华皎一拳击在床栏上。

屋里人都沉默了，不知说什么才好。

陈蒨闭了闭眼，道：“腿是我的，命也是我的，这事我说了算，你们不要拦我，只要有治好的希望，无论多痛苦多危险，我也要试一试。玄景，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你都不要有负担。还有，如果结果不好，你不可以踞掉我的腿，好歹我要留个全尸，你知道我一向注重仪表，没有腿，我生不如死。”

“子华，你不要命了，这手术我不同意做……”华皎摇头道。

“我说了，我的腿我说了算！你们谁都没权利阻拦，如果因此丢了命，我陈蒨死而无憾，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不能动，就算活到八十，不过是废人一个，活着又有什么意义！”陈蒨大声道。

“子华啊——”华皎抱住陈蒨泣道：“你好不容易活下来，不要冒这个险，我怕呀！”

“阿兄，什么事我都依你，但这事你得依我。”陈蒨拍着华皎的后背，道：“你知道我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不会更改，你们都不用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