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禁海
“你这里怎么有我穿的衣裳?”海珠抖了抖衣摆,衣料触手柔软,针脚细密,穿着有些宽大,她觑着韩霁问:“还是给别人准备的?让我先穿上了?” 韩霁慢条斯理地吃着蟹钳没抬头,说:“给你准备的,准备了几身放在船上,在你上岛之前我让张婶拿下来的。”岛上哪还有什么别的姑娘能上来,全岛就做饭的厨娘是个女的。 海珠闻言多看他两眼,达官贵族养出来的世家子就是来了荒岛,晒黑了养糙了,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气质还是很养眼。她撇开眼不多看,放下碗筷去洗手。 “你要不要在岛上转转?”韩霁也放下筷子。 “不了,你忙你的,我歇一歇消会儿食,下午还要往西去。”海珠拒绝让他相陪,说:“傍晚我就不过来了,直接回码头,明天早上在码头等你。” 韩霁捻了下手指,点头说行。 他前脚出门,海珠跟着后脚离开,她也没乱逛,去了沙滩上看老龟。 退潮了,湿润的沙滩从水下露了出来,巴掌大的幼龟被潮水留了下来,老龟爬过去,推着小龟像推石头一样推它回海里,海珠见了也过去帮忙。 放哨的换值了,海珠也去换了上岸时穿的湿衣裳,没去找韩霁打招呼,跟门口的小厮说了一声就带老龟划船离开了。 她一点点探索离岸的海底,凌乱无序的礁石,颜色绚丽的珊瑚,半埋在沙里的沉木,看不出原色的烂衣裳,大片大片的海草,洄游产卵的鱼群,牢牢趴在礁石缝里的章鱼…… 从海面游到海底,再从海底游到海面,来来回回地折腾,海珠头一次泡在水里还感觉到了热。水囊里的水喝光了,船舱里也堆满了鱼虾蟹,天色越发昏沉,她打算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她跟老龟一个坐船头,一个趴船尾,老龟也累得够呛,确定她不下海了,就趴在船板上睡了。 海上的风骤然猛烈起来,拖着鼓胀的船帆改变了渔船行进的方向,速度极快地远离海岸。船下的浪头涌动,体型偏小的渔船晃荡起来,船舱里进了浪,虾蟹被浪头打落到海里,就连老龟也被浪头撞了下去。 海珠顾不上这些,她赶紧降下船帆,人力实在无法对抗猛烈的海风,她拿起尖头斧举起来朝船帆划过去,咔嚓一声,船帆破了个洞,船速也跟着慢了下来。 老龟撵了上来,海珠撒网捞它上船,怕它再掉下去,直接推它趴在船舱里,跟鱼蟹挤一起。至于虾,早就趁着混乱跑光了。 她走得有些远,侧前方只有一艘渔船摇摇欲坠的跟海风对抗,码头附近的渔船在汪洋海面上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海珠衡量一番,决定先靠岸,这里离码头太远了,她摇橹摇到天黑都不一定能赶回去。 跟她相距不远的那艘渔船上有两个男人,他们合力降下风帆也往离得近的海岸划。 天上又开始落雨,海面上泛起密集的水泡,海珠撑着船橹奋力拨动海水,吃力地靠近海岸上的礁石滩。 在她后方的渔船先她 一步抵达海岸, ??, 身上的衣裳也湿了,两人合力拖船上岸,又快步过去帮海珠。 “这鬼天气,说变就变,今天就不该出船。”稍矮点的男人唉声叹气,他拖着船头望向远处,忧心地说:“今天早上不听劝要出海的人危险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海珠抹掉脸上的雨水,海边的雨水都是咸的,她想起去年丧生在海里的亡父,说:“今年的台风季是不是来得比往年早?” “这应该还不算,每年的四五月份海上的天气就变化无常,海风说来就来。” 雨势大了,海面上如起了雾一般逐渐模糊,远处的深海已经看不清了。 “八成是回不来了。”两人中个子稍高点的男人沉重地开口,他后怕地说:“我不出海了,明天起我就在码头撒网逮鱼算了,一天的进项能换一斗米糊口就行。” 噼啦啪啦的海面突然涌起半人高的浪,站在礁石滩上三人连连后退,潮水涌上来漫过膝盖。浪头退去,原本搁浅的渔船被潮水拖了下去,两个男人顾不上给海珠帮忙,赶忙去拖自己的船。 船锚卡在礁石缝里,被潮水拖走的渔船力气大到几乎要崩开礁石,粗麻绳崩得笔直,铁打的四角挂钩船锚卡在礁石缝里掰弯了弧度。海珠只看一眼就知道她一个人搞不定,又一个浪头打过来,她急忙后退,见老龟在翻涌的浪潮里挣扎,她又过去推着它往岸上走。 冰凉的海水涌到腰上,一捧捧浪花兜头往后脑勺砸去,混在水里沙砾钻进头发里,糊在脖子上,海珠蹬着脚下凸起的礁石勉强稳住身形。 “还在水里做什么?别管海龟了,它又淹不死。”赶来的男人迎着雨大喊。 海珠鼓足了劲推着老龟走出漫上来的海水,老龟若是被潮
水卷走了,她到哪儿去找它? 趁着又一个浪头打过来,两个男人涉水下去推起涌上来的渔船,船锚卡在礁石缝里动不了,他们只能勉强把船推到水浅的地方。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穿着湿衣裳再迎着风一吹,要冻死我了。”个矮的男人往码头的方向瞅,“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找过来。” 海珠已经蹲着缩成一团了,太冷了,岸上也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她感觉脑瓜子都要被雨点子敲破了。 “你们看,是不是有船过来了?” 海珠跟高个子男人齐抬头,雨幕里的确是来了艘船,阴暗的天色里,大红色的船帆格外亮眼,是艘官船。 “哎——这里有人——”海珠蹦起来大声喊。 “哎——这里这里——” 船上的舵手听到了声音,调整船帆朝岸边驶来,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守卫在舵手吹哨时放下长梯。 韩霁第一个顺着木梯走下来,他腰上绑着绳索,站在齐胸口高的海水里往岸边瞅,看清海珠的样貌他大松一口气,挥手让守卫去搬船。 “你们先上船。”他沉声吩咐。 “少将军,船锚卡在礁石缝里变形了,要砸了石头才能掰出来。”守 卫喊。 “割绳索,船锚不要了,劳烦你们把我的龟绑在绳上提上船。” “?(格+格党学)?” 韩霁推她,水都漫到下巴了还敢张嘴说话。 海珠踩着木梯爬上去,站在船板上看船下的守卫解下腰上的绳索绑在渔船上,船上的六个男人鼓着腮帮子往船上拽。 当海岸上的礁石最后一点被海水淹没,韩霁拖着两个没了绳索的下属在水下踩着木梯爬上船。 “西边还有没有船?”韩霁问海珠。 海珠摆手,“没了,我们两艘船已经是走得最远的了。” “让舵手开船。”韩霁吩咐下属,推着海珠上二楼,“住舱里有换洗衣裳。” “算了,到码头了还是要淋雨的,不换了。”海珠拧了两把衣摆上的水,站在檐下不进去,她往深海瞅,说:“今天早上有出海的。” “风浪太大,楼船出海也会迷失方向。”韩霁微微摇头,飘在茫茫大海里的渔船和渔夫大概已经遇险了。 雨点砸在船板上的声音脆响,噼里啪啦的削弱了人的声音,海珠也不说话了,嗓子疼。 官船停泊在码头,雨大风大,码头上的人却不少,海湾里的渔夫忙活着绑石头砸进海里坠着船,不然这么大的风浪下,船挤在一起撞击,雨歇风停了船头和船舷也撞烂了。不怕费事的人喊了族里的兄弟叔伯来帮忙,从海湾里抬起船往家里扛。 其他零零散散的人昂着头盯着靠岸的官船,一些人神色呆滞地望着汪洋的海面,面无血色,眼神绝望。 海珠看见了她三叔和冬珠,她站船上招手,木梯递下去她头一个下去,“二哥,船就先放在楼船上,天晴了我去拿。” 韩霁应声,他也跟着走下木梯,跟躲雨的守卫交代:“从明天起,但凡气象异常,就不准渔船再出海,顶多在近海捕捞。” “是。” 听到这边动静的老妇回过神,扑过来跪在地上磕头,“少将军您行行好,救救我儿,我就他一个儿子了,家里还有四个小儿张嘴等食吃,他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其他人听了也跪过来哭求,当值的守卫过去把人拉走。怪谁呢?每年都有人心存侥幸,想趁着风浪大的时候出海发财,每年都有死的。 韩霁不多逗留,等守卫卸下两个渔夫的渔船,他踩着木梯走上船板。 哨声响,舵手升起船帆离开。 海珠发现船帆换了,之前是大红色的船帆,现在变成了灰黄色。 “吓死我了,姐你吓死我了,你别出海了,等禁海期过了再出海。”冬珠带着哭腔说。 “得亏了冬珠机灵,下雨了见你还没回来她就去了沈家,沈家派了人去岛上报信。”齐老三现在心口还慌得厉害,他害怕海珠步了她爹的路子啊。 “没事没事,下雨了我就摇船到岸上了。”海珠回过身看了一圈,老龟忘在船上了。 此时的韩霁正在船上跟老龟大眼瞪小眼,他对这丑了吧唧的东西没兴趣,喊来守卫,“抬着它丢个缸里,记得丢几条鱼进去,看着它别逃走了。” 临到半夜雨停了,海珠发起了热,冬珠一喊,家里的人都醒了,齐老三一脚水一脚泥地去医馆请大夫,跑了一趟回来只拿了两包药。 “医馆里就一个药童在卖药,大夫都被请走了,说是今晚发热的人多。” “那就赶紧熬药。”齐阿奶说。<
r> 海珠喝了药就睡了,捂着被子到天明的时候出汗了,人也退热了,但雨又下了起来。 韩霁专门过来一趟说改了回府城的日子,他带着人把老龟也送来了,见海珠病了,他走时又把龟带走。 “你好好养病,这只龟我先替你养着,你也不用操心带它去海里寻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