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小子被火龙缠腰了？

“嘿嘿，你这是问客杀鸡呀！你带着嘴巴来就行，哦，还有脑袋。”禹若冰半开玩笑地说道。

傍晚七点半多，习惯性看完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的龚国安果然履约而至。一进门，禹若冰看到对方手里拎着的手提袋，便打趣说道：“好茶共享，请你来品茗，干嘛每次都不空着手来哦。”

“你舍得拿出压箱底的好茶来，我不带些佐茶的东西，无颜举杯呀。” 龚国安打开手提袋，把几样茶果拿出来摆在禹若冰递过来的三寸小碟里，分别是蜜饯金橘、杏脯、蜜三刀和糖霜樱桃。随后怡然自得地端起茶盏，认真端详了一下那琥珀色的茶水，并半闭双眼嗅闻着冉冉腾起的茶香雾气，带着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轻啜了一口，缓缓地咽下。“入口醇，回味甘，好茶！好茶呀！”

他饮下大半盏后，又对着亮光仔细看那茶盏内壁，不由地啧啧称叹:“果真是陈年老茶，和那茅台酒一样，这茶汁挂杯呢。”

待禹若冰为他再斟满后，龚国安笑吟道：“今儿不是周末或逢年过节，咋会想起邀我饮茶了？”

“嗬嗬，你可真是明察秋毫。你晓得火龙缠腰么？” 禹若冰直接切入主题。

“就是带状疱疹嘛。哦，你小子被火龙缠腰了？” 龚国安怔了一下，脸上骤然间浮起有点儿怪异的表情。

“不是我。是一位朋友莫名其妙得了这种病，我顺带请教一下，你见多识广，可有什么药到病除的法子么？”

龚国安沉吟一会儿摇摇头答道：“这病是病毒引起的，据我所知，西医是没有什么特效药。中医嘛，倒是流传一些驱外邪的方剂，不过由于中医药的提纯度偏低，疗效也就只能说是一般般，还不如针灸效果好呢。”

龚国安这么说，倒真是没有崇西抑中之嫌。禹若冰也有同感，前一阵子他俩的争辩，不外乎就是由于当今的中医一直是靠老祖宗吃饭，沿袭着从华陀、张仲景、孙思邈等那些历朝历代中医大师流传下来的古籍方典，耍点小聪明，按照病症把汤剂药方稍加变幻用来治病而已，可是说是墨守成规很少有创新，更甭说对每味中药的大分子结构之类的研究有所发现与发展。即便是百年老药号同仁堂、陈李济、胡庆余堂、九芝堂等大型中药企业，多少年来也仅仅是在药材上重质量下足了功夫，并且以方剂为本，从传统的汤药、散剂、药丸开发些诸如口服液、药片乃至输液等更方便于患者的品种。反观这些被国人引以为荣的国药厂商，有几家拥有现代化的像西药那样的药理分析、提纯设备？缺少现代科学研究的路径与设备，中草药与中医疗法近百年来像一个人陷身囹圄绝境之中，生路渺然，走上了渐趋式微的“附属”乃至“应景”的医学末途。他与龚国安这样的药学大家们争辩时，只要一提到从清末西医药进入中国，到当今时代的这上百年间，何曾有什么新的中医药典籍问世，又有什么与传统中药古方迥然不同的新中药方剂脱颖而出？对方几乎毫无例外地瞠目结舌。

当然，获得诺贝尔生物与医学奖的屠呦呦除外。

当屠呦呦获诺奖的消息传遍全国后，禹若冰怀着极大的兴趣对她研制青蒿素的漫长历程与方式进行过探究。从上世纪六十年代起，因为一度被视为“治疟神药”的化学药物氯喹在风靡几年后，因其耐药性而失效，导致疟疾又一度肆虐中国乃至全世界。当时还是一位年纪轻轻的中医药助理研究员的屠呦呦，从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中对青蒿截疟的记载——“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获得了灵感。她根据这条线索，不仅选择了用青蒿这种漫山遍野生长的野草作为治疗疟疾的靶向药材，而且依据葛洪制药的方法提示，由传统的中草药一般需大火煮沸、小火煎熬成汁，改为把青蒿浸泡后挤榨绞汁后给患者服用。年轻人的敢于创新使她不满足于已经取得的疗效，历时数年，毅然决然地采取了西药的制药提取方法和现代化学的萃取设备与方法，先用酒精替代水渍，再在低温六十摄氏度左右对青蒿冷浸，得到对鼠疟疗效有了显着提高的青蒿提取物；接着，又数百次尝试用低沸点溶剂提取了后来闻名于世的青蒿素。

世人从屠呦呦获诺奖的光辉中朦胧看到了国药有望再度崛起的星光，禹若冰却从屠呦呦的科研之路看到了中医药再度振兴的关键性转折点——用西医药破解小分子的提纯方法，提炼中草药的纯净度、萃取其对某一种疾病的有效成分，以达到像屠呦呦截疟的成功。

这个想法，他不止一次地对龚国安探讨过、争论过。然而，对方每一次在欣赏之余，总是带着讥讽嘲笑的口气，“夸奖”说道：“你真不愧是科幻作家，敢想！” 在龚国安看来，禹若冰的思路固然乏善可陈，但终究是难以望津的一种像禹若冰这样的科幻作家天马行空的科学幻想罢了。

禹若冰自认为这是科学思维，而且有屠呦呦和青蒿素的实例佐证。龚国安却像长者教训后辈那样，对此嗤之以鼻：“你以为研发一种药物，就像咱俩坐在这儿品茗论道这么容易啊？真是外行人不知天悬地隔！那些连国药大腕都不敢想更不敢做的事，你居然这么异想天开！”

禹若冰自然不服。

龚国安沉吟一下，开口问道：“你晓得屠呦呦研发青蒿素，花了多少年时间吗？”

“我当然知道，她从1969年在中国中医研究院接受了抗疟药研究任务，那年她才三十九岁。192年就从青蒿中提取到青蒿素。”禹若冰信手拈来如数家珍。

“可是，你晓得青蒿素被批准作为新结构类型抗疟药，是哪一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