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前
晨起,天刚刚亮就起了雾气,一层又一层笼罩着皇宫,仙气缭绕,像是世外无人之地,远远望去,却又能隐隐看见雾气之下的金瓦红墙,和宫道上的宫婢。 阑梦说,这看起来像天宫,光华灿烂,普通百姓一辈子也不可靠近,见不到这样的景象,虞枝意却觉得这更像是个金贵的笼子,宫内什么规矩都有,什么也都要争一争,斗一斗,无趣的很,即便你什么也不想做,也有人会嫌你碍眼。 至少在宫外,你难怕毁容,别人骂你你也可用尽此生所学的粗鄙言论去回骂她,人家还会因此高看你一眼。 虞慎几日前宣布虞枝意要成婚后,柔嫔又去求了一番情,虞慎也想着虞枝意一向与虞知凌亲近,如今要出嫁,也是宫里的喜事,便解了虞知凌的足。 璇月为虞枝意梳洗,瞧着虞枝意有些憔悴的脸忧心道,“公主昨晚又做噩梦了?” 她叹了口气又道,“自从上次生辰后,每晚我跟阑梦若是在殿中守夜发出一些响声,您便会惊醒,以前可从没有这样。” 虞枝意对着镜子扶了扶插上的步摇,“这只不好,换一只。” 璇月帮她从头上取下,又有些责怪道,“阑梦虽钦慕五殿下,可也是咱们信得过的,何况五殿下也不会害您,如今把阑梦给嫁了出去,以后信得过的人便更少了。” 虞枝意接过璇月挑了另一只,缓缓插入发中,镜中反射出她眸中的寒光,“若是,五殿下有一日要害我呢?” 阑梦捧着一束红梅正往西菀殿走,穿着水红色的夹袄,眉间眼梢都满是笑意,这些清晨刚摘的,新鲜的很,公主最是喜欢了,过不了几日她就要离开西菀殿了,公主对她这般好,她走之前也要好好伺候公主。 原本她还担心让五殿下自己决定,她只是个宫婢,怕殿下不愿纳她,可没想到五殿下一听说是七公主提议的,他便答应了下来。 走到殿外,一只脚正要迈进去,却听见璇月似乎提到自己,她愣住了脚步。 “公主,五殿下怎么会?”璇月惊恐地看着她,但看着虞枝意认真的模样,她又转口道,“就,就算五殿下有一日真要害公主,阑梦也绝不会帮他的!”她虽不完全了解五殿下,但她与阑梦相处多年,阑梦是什么样她最清楚,她绝不会背叛公主。 虞枝意垂眸,细长的睫毛闪了闪,她喃喃道,“或许吧,我也不相信,可是,我不得不防,璇月,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和春朝了,你可永远也不要背叛我啊。” 璇月跪下举起手竖起三个手指,“奴婢发誓,绝不会背叛公主。” “阑梦姐姐,你怎么还没有进去啊?”春朝经过望着她的样子有几分古怪。 “啊?”阑梦被她喊得惊了一下,手中的红梅顿时都脱手散在地上。 “呀,这些红梅都掉了。”春朝立马俯下身去捡。 这番动静也惊动了殿中的两人,顿时都走了出来。 阑梦一边仓皇地蹲在地上捡,一边语无伦次道,“对,对不起,公主,都是我笨手笨脚的。”一边说着,一边眼眶也忍不住越来越红。 虞枝意不甚在意道,“掉了就掉了,捡起来便好了。” 阑梦点点头,眼泪却一颗又一颗的掉落在梅花上。 璇月把她扶起来,接过她手中的红梅,“公主又没有怪你,你怎么自己还哭了起来?” 虞枝意看着她这副模样,想到她大概是听到了刚刚的话,可现在阑梦已经要嫁给虞知凌了,她听到了又能如何,就算她这般模样,她也不会原谅阑梦背叛自己,于是漠然开口,“你跟我来。” 虞枝意进了内室,从桌下取出一个匣子,“这里面都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以后你再也不是西菀殿的人了,自己能多顾自己一些就多顾一些吧。” 阑梦收下匣子,跪下默默嗑了一个头。 虞枝意看着她,此后,她再也不是西菀殿的人了,十年的主仆情也算是到头了。 两日后,南市最繁华的地段,刚建半年的空府邸终于有了人气。 本来人人都以为五殿下会入主东宫,却不想本建来给其他皇子公主的府邸却成了他的,还纳了玉瑶公主的婢女为妾,都说五殿下是为了巴结玉瑶公主,如今自己当太子已悬的很,自然要求人了。 入夜,北风渐起,冬日的月亮格外明亮,朦朦胧胧的月光洒下来,倒影着虞知凌孤零零的身影和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月桂树。 虞知凌站在月下,白犀知道他如今走的艰难,又纳了不喜欢的人,心生怜悯走上前提醒道,“殿下,夜深了。” 月光照着虞知凌的半边侧脸,柔和又无暇,宛如天上的玉轮,他垂眸,“人如何了?” “安
顿在了春莺阁,”说完白犀欲言又止道,“殿下既然不愿纳阑梦姑娘为妾,为何又要听七公主的?” 虞知凌轻声笑了,“你可听人如何说我纳妾之事?” 白犀低下头,“属下——听到了。” “奇怪,以前母妃说,为了我好,让我哄着阿意,她说什么,只要无伤大雅都可让着她,如今,我已不需要那样去哄着她了,这些年我也培植了自己的势力,收揽了能为我所用的人才,父皇也很赏识我,” “世人却都以为我只有靠宋家才能争储,其实没有宋家支持,我当太子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可是,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还是想她能高兴就好了——” 白犀瞪大了双眼,“殿下,你糊涂了。” 虞知凌愣了愣,方点点头,“嗯,这话是不能说的,去春莺阁吧,莫让人家久等了。” 虽去了春莺阁,躺在一个陌生的女子身旁虞知凌却是实在睡不着,终归还是起身回了房。 这一夜有人睡得不好,有人也一样,天还未亮,贺修撰便坐在屋外,自从接到要娶七公主的圣旨后他便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而此事的罪魁祸首却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直直睡到快日上三竿了才醒。 直到王应福来传,说她的舅母和表妹来了,虞枝意才披上大氅跑了出来。 “舅母,你们怎么来了?”把人请进殿中,虞枝意急急忙忙地问,又喊道,“再多拿一个炭盆来。” “见过公主。” “见过表姐公主。”宋韫行过礼,朝她狡黠一笑。 虞枝意回了她一个鬼脸。 “早就听陛下下了旨,说你要嫁给新晋的状元,父亲便求了陛下,让我们进宫来看看你。”说着,顺手搂了搂她未梳的青丝,柔声道,“成婚前可还紧张?” 璇月端了茶上来,告状道,”我看公主是一点也不紧张,今早还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呢。” 说完几人都笑了起来,虞枝意微微别开脸,脸颊绯红。 “不过,你舅舅问过了,说那贺郎君人虽冷傲,不近旁人了些,但为人磊落,是个君子,想来你们成婚了也会夫妻和睦的。” 虞枝意嘟囔道,“他是君子,可是不喜欢我这样的。” “什么?” 虞枝意抬起脸笑得灿烂,“没什么,家中可还好?” “都还好,”郑氏瞧了一眼外面,“只是······” 虞枝意立马会意,“咳,璇月,你带阿韫去偏殿挑些她喜欢的小玩意,叫春朝守在殿外不要让人进来。” 眼见璇月带着宋韫出去了,郑氏才道,“父亲问你,到底有何打算?去冀州没有那么简单,你若想掺和争储之事,尽快收手。” 虞枝意坐到她的身旁,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家中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郑氏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外甥女有几分陌生,似乎不想以前那样单纯天真了,她担忧地开口,“阿意,你到底要做什么?” 虞枝意抿了抿唇,她要做什么?她只是不想再做这个看似风光实则什么都没有的公主了,前世,她以为自己为人所爱,多么风光,可是结果呢,柔嫔对她虚情假意,她半分看不出,还轻易的被人家给弄死,连心腹婢女也背叛她。 虞知凌也一样,当了皇帝,想翻脸便可翻脸,她能如何?终究,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真的。 如今父皇听淑贵妃的枕边风,以后太子恐怕不是虞知凌就是虞知睿,或是她那个还小的弟弟,她若什么也不做,最后不过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而冀州是要地,上一世,虞知凌虽一直在培植自己的势力,冀州就是他笼络人心最后最关键的一步,再加上宋家的支持可,他那么快就成功登上了帝位。 她此时或许还不够聪明,没有虞知凌懂朝堂之事,但只要去冀州,凭借上一世的记忆,还有贺荀在她身边,她至少有六分把握能拿下冀州,成为她的囊中之物,只要能做到这件事,以后不管谁当皇帝,都不可能轻易动她,虽兵行险招,但好过坐以待毙。 虞枝意看着她有些勉强地笑道,“还请舅母回去告诉外翁,请他不要担心,阿意会照顾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