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 老吴被打
吃晚饭后一如继续的例行公事,望风,回监,点名,指导员巡视。
湖南头当晚决定要好好惩戒一下老吴。春哥召集他们几个在前面小声商量,估计是想着怎样对付。湖南头自从他当上了春哥的头马以来,还没人敢出来挑战他的威信,前几日被柳海龙教训一顿,还没有找到机会来树立自己新的权威。今天居然又被一个新兵顶撞了,而且还是一个质彬彬的老人,非得拿他来祭旗。
但湖南头和林宏生前两天被柳海龙痛下杀手,伤得不轻,经过他们几个在前面私下的商量,这个时候“杀手”改为一个涉嫌诈骗的东北人来执行,别人都叫他小东北。他在仓里的职务主要是专门给春哥按摩,洗碗和安排春哥一天的早中晚餐和下午茶还有夜宵,这在仓里是一个肥缺,他可以和春哥一起用餐,吃到别人一般吃不到的食物,所以,相比坐在后面的人,他的优越感也就爆棚了。
一个管仓的身边一般有一个师爷和一个杀手还有一个按摩师,这几乎是监仓里的标配。师爷林宏生负责出谋划策,湖南头是杀手,负责执行“任务”,也就是打人,需要他来打人的时候那么他就出现了,小东北就相当于是春哥的私人按摩师。负责给春哥按摩和每天的生活安排。春哥要吃什么,有什么需要向看守所的商店采购和厨房订菜,以及仓里面谁有钱和买各种公用的日常用品的采购安排,比如肥皂,牙膏牙刷毛巾类别的。
小东北第一次被春哥派来执行任务就是对付老吴,六点钟,墙上那台1寸的黑白电视准时打开,湖南头和林宏生商量了一下,喊道,小东北,开工了。几个人表情凝重摇头晃脑地走向厕所,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要给老吴“见面礼”了。但没有人敢说话,只能是在心里暗暗同情他,可伶他,每个人都只能明哲保身,不想招惹是非。
“你,进来。其他人没事的都该干吗干吗,不该说话的都给我闭上嘴看电视。”湖南头指着老吴,吩咐他进厕所。说着拉起老吴的衣领,连拖带拽地领到厕所,并大声命令他蹲下。
老吴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怎么反抗就跟着湖南头进去了。或许他还不知道这个监仓里的残酷现实。厕所里面,小东北正像一个运动员似的,穿着过膝的短裤,上身赤膊,左右摇摆着屁股和双臂,那样子就像拳击运动员临场热身似的,然后用左手的手掌捏右手的拳头,又用右手的手掌捏左右的拳头。拳头捏得咔嚓咔嚓地像骨骼爆裂的声响。看来,在他执行任务之前他要热一下身,或是给老吴一个心理准备。
规矩,知道吗?坐牢也有坐牢的规矩,每个人进来都必须过这一关,这进来的第一关就是上大酒店,你年纪虽然有点大,但规矩不能坏在你手里,是吧。十个火腿十个夹心饼干。你想要点什么,这就是菜单。林宏生这家伙表面上嘻嘻哈哈,但内心里却是阴如蛇蝎。他说完又拍了拍老吴的肩膀,没事的,你看你真的称得上是老当益壮,在外面没少吃补药壮阳吧。你这身子骨,很多年轻人都比你不上呢!吃得消,吃得消。
老吴已经感觉不对,低声问他们想干什么?
湖南头厉声喝道,那来的这么多废话,蹲下。
老吴只得蹲下。湖南头对着正在热身的东北说道,小东北,十个火腿,你来还是我来啊。东北使劲用右拳打在自己的左掌上,笑着说道,这种小事,交给我好了。我都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说完就朝着老吴的背心狠狠一脚,脚后跟猛烈地击打在老吴的背脊梁上。老吴一下子猝不及防,被打爬在厕所的地板上。哇的大叫一声。
“起来,蹲好,还有九个,你给我好好忍住了就什么事都没有。嘿嘿,要是忍不住,还有你不少苦头吃。”小东北边阴笑着边吩咐老吴。要老吴双手撑地,身子像一座拱形的桥梁一样。好方便他下手。这样脚后跟打下去的力量就更大一些,吃的苦头当然也更多一些。
啪,又是一脚,老吴大声喊道,打死人了,救命啊,湖南头冲上去就狠狠给了他两个嘴巴,我让你叫,你再叫我打得你嘴巴都张不开。看你怎么叫。老吴可能也真被吓傻了,只得又起来,把身子拱住。他不敢叫了。因为他看到,监仓里除了许志林低下头之外,其他人个个都在幸灾乐祸地笑。十个火腿下来,老吴爬在厕所的地板上,嘴角边还在流血,喘着粗气。两眼直直地望着厕所天花板。眼神呆滞,有气无力。
“你别给我装死啊。站起来。”其实打成这样子,小东北心里也有点虚了,他叫了几声,起来,老吴都没有动静,他用力把老吴拖起来坐在地上,又对着湖南头说道,算了吧,看这老家伙真是受不了啦,在来两下怕真的要死了。
湖南头冷笑了几声,“死,那有那么容易死的,我不知打过多少人,也没见死过人,人的生命是很顽强的。”但话是这么说,他也不敢再打下去了。因为死了人总是要有人负责的,即使再有理也难辞其咎,也许他们几个人都得付出法律责任。所以打人只是树立权威的一种手段,不管口里怎么狂妄的吹嘘,真正打死还是没人敢。接着出来吩咐许志林,“去,把厕所打扫干净,把老头扶起来。”
湖南头嘴里假装若无其事嚷嚷着,“真没用,十个火腿都吃不了,还以为有得玩呢,春哥,宏生,小东北,打牌了。”
春哥闭目养神,这是他的高明之处,不亲自参与打人,只是负责幕后策划,和湖南头他们也尽量保留着距离,以显得他高高在上和与众不同。
于是湖南头他们三人若无其事地开始玩起了“斗地主。”嘻嘻哈哈的,仿佛刚才的事情就根本没有发生过。
许志林来到厕所,看到老吴坐在地板上,双手撑着地,目瞪口呆,眼睛翻白,嘴角正流着鲜血与唾液的混合体。轻轻地把他扶在靠墙的位置,问道,你没事吧?老吴没有说话,实际上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许志林诚惶诚恐地走向正在玩斗地主的湖南头,轻声地说道。老头在厕所里快不行了。
湖南头瞟了他一眼,“你说不行了就不行了啊,你是医生啊?死了没有啊?”
“没死,但真的快不行了。还是赶紧叫医生吧!”许志林这个时候还是有些不太敢和这些人正面起冲突,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害怕,尽管心理很愤怒,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求着他们允许叫医生。
“没死那就是没事啦,你不要多管闲事,该干吗干吗去。给我醒悟点,老实点!不要给你脸不要脸!”湖南头大声骂道。
许志林只好又回到厕所,连拖带抱地把老吴抱到外面的床板上,监仓里本来就很小,一共只有二十来个平方,两边各七张床板,前面“湖南头”,林宏生以及东北每人各占一张床板,就差不多占了仓里的一半面积,其余的人晚上睡觉就挤在后面的几块床板上。头挨着脚,脚挨着头,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抱出来后的老吴一直在吐血,但谁也没去管,许志林又一次跑到前面对着湖南头说,老头真的不行了,吐了很多血呢。湖南头很不耐烦地对着许志林吼道,我怎么和你说的啊,叫你少管闲事。滚回去坐好。
许志林只得又回到最后排坐下,其他的人有的在看电视,有的在下棋,一个个表现得都是那样漠然,仿佛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们手里只是一只蚂蚁。死与不死与他们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