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声嘹唳(第1/2 页)
(仙吕·醉中天)爪喙无幸梦,双翅架乌风,八百如云浮,杀势何曾空。
谁料高手众?回手扯开墨云天。只是一主点,把飞铁尽碎落山涧。
穆老头拔出了剑,这是一把古朴粗重的宝剑,但这样一把剑却闪烁着两线清灵的刃光。青光一泓却搅起华光四射,鲁一弃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荡。
穆老头挥剑直击铁鹰,这扬起的半扇青华仿佛漫天青霞,带起的风声就似梵语天籁,这番情形让鲁一弃心中不禁豪气冲涨。
穆老头手中的剑与铁鹰的铁爪相击时,鲁一弃枪中的子弹也同时击中了铁鹰的脑袋。铁鹰的身躯往后上方一腾,旋即便再次落下。
这次没等穆老头挥剑,鲁一弃的子弹就再次射出,还是铁鹰的脑袋,铁鹰再次往后腾起退却。
当然,铁鹰还会继续扑下,就算打烂它的脑袋它都不会死,它照样可以履行它的袭杀任务,而且等那掠飞过去的第二只鹰再回转过来,那时的攻击力还会加倍,要是第二只鹰再换个扑杀的途径和角度,两边夹击,上下合围……真的不敢想象。
当然,子弹终究会打光,鲁一弃打光了枪里的子弹以后他还能做些什么呢?他还有其他对付铁鹰的办法吗?没有,真的没有,如果给他更多时间学习《机巧集》,学习《班经》,他可能会有办法应付,可是现在,他真的不行,他最强大的能力就是准确地射击。
鲁一弃没有办法不代表其他人都没办法,比如说穆天归,这墨门的正宗传人与朱家也缠斗了几十年,要是也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江湖还真是白混了。但是他对付铁鹰的法子却是需要准备一下的,不是掏出来就甩手可用的,这就需要有人可以掩护他一小会儿,比如说像鲁一弃那样一枪一枪准确击中铁鹰,让铁鹰急切间无法扑下。
鲁一弃打出五发子弹的时候,穆老头已经将一只木制扁盒摆放在地面,并且掀开了盒盖。
打出十发子弹的时候,在穆老头粗壮却不失灵巧的十支手指快速地忙活下,盒子中白花花的物件已经飞出去一半。
弹仓里的子弹没有打光,空中的那只铁鹰就已经斜线往山坡下落下,砸断一棵碗口粗细的马尾松,然后翻着跟斗打着滚,挟带着碎石、杂草、积雪,没入到山坡下的那片黑暗之中,并隐隐传来轰然一声闷响。
第二只鹰果然又绕回来,但是穆老头放出去的白花花的东西还有一半在空中快速盘旋,此时便一起没入到第二只铁鹰笼罩的阴影里面去了。第二只鹰没能继续扑下,而是侧着身体往松林的另一面斜插而去,并且在很快消失在松树林的背后,消失的那一瞬间,它的飞行姿势由侧向变成了倒向。
鲁一弃没有看那两只铁鹰如何落下,他只要知道它已经不能再攻击就行了,他更感兴趣的是穆老头的木盒和木盒里的东西,所以他在盯视地上的木盒。
那盒子不是什么宝物,但做盒子的木头世上已经不多见了,虽然鲁一弃还没有来得及读《班经》,但是他跟着三叔摆弄了许多年古玩,这好木头还是一眼能辨别出来,特别是那盒子摆放在雪地上,黑色的木头、金黄的木纹,在白雪的映衬下份外清晰。这是“墨云金雨楠”做成的盒子,据说这种木头木质极韧硬,份量却轻飘若云。《异开物》中曾有记载,但有何奇特功效鲁一弃却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根本没看到,因为他看的大多是残本。
盒子里的东西放完了,没留下一个来。但是他的超常感觉在保证射击准确的前提下,还是多少感觉出那些快速飞行盘旋的东西的大概轮廓,从外形上推断,那些东西是种常见的昆虫,但这些昆虫模样的东西是如何制服巨大铁鹰的,他不知道,也没看清。
这轮攻击最大的好处是让鲁一弃稍微放下些心来。铁鹰从背后追来,并且急切地就发起攻击,说明前面的道路还不曾布坎设伏。对家就算也知道这条隐蔽的小路,但还没来得及赶到他们的前面去。
只是那养鬼婢,她不是已经在他们前面等着了吗?却也没有设局阻挡。这不奇怪,从北平院中院养鬼婢帮他们逃出后,鲁一弃的感觉中已经将养鬼婢放在朋友的范畴内。她追着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而且她出现不久就出现了铁鹰,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快走!”穆老头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了惯常的微微笑,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鲁一弃从穆天归的语气和脸色中感觉出更大的危险就要来临,刚放下点的心重又提起来,他隐隐觉得,不是自己判断失误,而是自己知道的太少。
四个人冲进歪松林子,并迅速地在林木之间穿行。突然,走在最后的穆天归几个纵步赶到独眼身边,一把握住独眼的肩膀。
这举动让其他三人都一惊,快速收住脚步的瞎子倒退一步,斜提盲杖杖尖对准穆老头,鲁一弃一下子没收住脚步,继续前冲了两步才站住。但他只是站住,口中微微喘着气,没有做出其他任何动作。
独眼和穆天归是一下子停住的,就像是树林中突然出现的一对树桩。
独眼没有动,不是他不想动,但是在穆天归一握之下,他真的动不了。
穆天归动了,却只是他的嘴巴动了:“会不会倪家的‘冷血定息咒’?”说完这话,他握住独眼的手稍微松了松。
独眼感觉肩头一松,于是他也可以动了,可以点点他的头了。
“那快给我们四个画符点咒!”穆天归急切地说道。
“啊,那是用来定活血发毛僵尸的,定了活人,时间一长,内腑心智都会受损伤。”独眼说道。
“那算好时间解定。”穆老头的说话声音第一次这样凶狠霸道“要活命就要快!”
独眼可以点头也就可以回头,他回头看了鲁一弃一眼,看到鲁一弃在点头。
定僵尸的符不用画,独眼随身有带的,四人面对面盘做在几棵粗大茂密的歪松下面,独眼迅速撒香灰画坛位,插令牌分阴阳两界。
这时,瞎子突然轻叫一声:“什么怪声?!”
很快,其他三人都听到这声音,那声音像风吼,像兽啸,像鬼嚎,其中还夹杂有类似磨牙、嚼骨的声响。
穆天归的脸上露出了恐惧,这样一个始终微笑的真正高手露出恐惧,那发出这样怪声的怪物是何等可怕就可想而知了。
“快!”恐惧的穆天归紧张得只能说出一个字。
独眼迅速将咒符贴在四人额上,然后口中念念有词:“无息血自寒,返身归阴房,灵光眉心下,一体没九泉……”
当咒语念完最后一句,独眼伸出他的舌头,舌尖沾住贴在自己额上咒符的尾端,然后便如泥塑一样不动了。
在他的念咒声中,鲁一弃渐渐产生一种幻觉,他觉得自己步入了一个黑暗寒冷的世界,步入了一个满是鬼魅妖孽的境地,他来到了地狱,他被赶下奈何桥下那阴黑寒冷的水中,他被水中无数只枯瘦如骨的手拖着往下沉,越沉越深,越沉越黑。
一个寒颤,鲁一弃猛然醒了过来。这一刻辰光让他觉得好累好累,仿佛不是在这里盘坐了一会儿,而是翻越了几重大山。
睁开眼的瞬间,他看到穆老头和瞎子也正在睁眼抬头。从他们的表情和状态来看,并不比他好受多少。
独眼还没有醒,但他额上的咒符已经掉下来了,那咒符沾在他的舌头上面,而舌头搭挂在嘴巴外面,真的像是个吊死鬼。
鲁一弃正想伸手帮独眼拉掉舌头上的咒符,独眼忽然大喘一口气,吹掉了舌头上的咒符,醒了过来。
他们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被定了多长时间,但那怪声已经听不见了。
独眼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瞎子:“夏爷,听听,走没?”
瞎子没说话,其实他从一开始醒来就已经用他的耳朵在搜索了,终于,瞎子抖动了一下面颊肌肉,从鼠须下的薄嘴唇里挤出几个字来:“走了,没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