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一言为定
寒衣宴后，楚长欢把压根没吃饱的翟意晓带到了皇家猎场的一处僻静地，支开了其他人，自己捡柴生火开始了独属于她们两个人的“晚宴”。
翟意晓也终于在这久违的旷野上彻底放松下来，她倚着草垛，丝毫不注意形象地对着一串羊肉大快朵颐，相比之下楚长欢吃得似乎并不尽兴，她给自己倒了碗酒，接着篝火的光亮侧头看她：“陛下召你回京时，其实并没有告诉你要选你当我三哥的王妃吧。”
“陛下的口谕里确实没有明说，不过，我能猜得到，也并不觉得意外。”月光映在她灰褐色的眼底，汲出了一湾浅溪，翟意晓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目光盈盈看向她，没有太多悲伤的情绪。
楚长欢啜了口酒，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什么打算？”
知道翟意晓是在明知故问，楚长欢却依旧不打算放弃，她直起身子，正色地看向她：“像你这样翱翔于天际的鹰隼，真的甘愿做笼中雀吗？”
翟意晓有些诧异，她虽然自命不凡，但还是第一次有人以鹰隼来喻她，她眼神闪躲了一瞬，而后放下肉串，自嘲似的笑了笑：“皇命难违，无论我做什么努力，都没办法改变陛下的决定，除非我生来便不是翟家的女儿。”
这笑里带着几分落寞，正所谓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她原以为能够御烈马、杀虎豹的自己能够泰然自若地接受即将成为贤王妃的事实，可等她真的来到京城，见到皇帝、贤王，还有后宫中那姝颜绝色的娘娘们，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属实是高估了自己。
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更难以想象这样的她所即将面对的未来。
楚长欢给她也倒了一碗酒，继续问道：“翟老将军可知道你即将被擢选为王妃的事吗？”
翟意晓眉心微动，摇头道：“我走时爹爹一门心思扑在练兵上，并未多问，我也不想让他分心，走时都是偷偷的。”
楚长欢沉吟片刻，支着脑袋轻叹一声：“若翟老将军知晓你自此之后便再无归途，怕是要伤心好一阵子。”
翟意晓没有做声，只是端起酒碗来和她碰了碰，大有“话都在酒里”的意思。
酒过三巡，楚长欢终于舍得放下酒碗，难得她靠谱一次，还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若是因为多喝了几碗酒而误了她的大事，
事关大昭的未来，她这个千古罪人的名号可真的要焊死在身上了。
她揉着发麻的脑门正想着如何开口而不显得突兀，却听见旁边醉气上头的翟意晓把酒碗一摔，清脆的碎裂声并着她发沉的嗓音一同响起：“所以，殿下可愿帮我离开？”
楚长欢也是一愣，惊讶地朝她看去，明灭火光中，翟意晓那张巴掌大的脸透出一片坨红，一时竟不知她是真的酒醉，还是炽明的火焰映在她脸上的颜色。
楚长欢回过神来，看着她轻笑出声：“我们认识不过几日尔尔，你就这么信我？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翟意晓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见她大剌剌地勾过楚长欢的肩膀，酒气扑面而来，熏得楚长欢下意识闭上了眼。
“我这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况从殿下见我的第一面我就看得出，殿下似乎对我很是好奇，还总是瞧着我出神。”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楚长欢，笑得有几分不正经，“殿下，莫非……我们在哪儿见过？”
楚长欢偏过头去才勉强呼吸到了几分新鲜空气，翟意晓已然醉了，虽然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楚长欢思虑片刻，还是打算认真对待。
“没有，”她清清嗓子，正色看她，“或许是因为，你很特别。”
翟意晓似乎对她的品评很受用，也终于肯不再污染楚长欢周围的空气，她放开了楚长欢的肩膀，昂首挺胸，倒真想只斗志昂扬的鹰。
“所以，这样特别的翟意晓，能否入得了殿下的眼？只要殿下愿意助我度过此劫，来日若有需要，意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她还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朝她做了个揖，楚长欢被她的举动逗笑了，主动倒了两碗酒，举着酒碗，朗声道：“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是不答应，未免太不仗义，”
她顿了顿，伸出碗沿和她的碰到一起，动作太大，酒水沿着碗边泼了出去，有一半酒都泼进了对方的碗里，
“那便，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翟意晓弯着眼角，笑得恣意。
……
自从见到翟意晓的第一眼，一个计策就在楚长欢的肚子里扎了根。
这一次，她要让翟老将军活得尽可能长，那样胡狄有所忌惮，才不会在边关肆意妄为。
其次，她要帮助翟意晓成为能够接替翟老将军衣钵的一代女将。
当然，这些只是她不成熟的计划，眼下她可用之人不多，三清山的少年们还要再培植几年才能出山为她而用，如今的她只寄希望于翟老将军能够在翟意晓的看护下身体康健，威武雄风，长命百岁，最好把那些个狼子野心的都耗死。
只是，时过境迁，如今的楚长欢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翟老将军究竟是因何而死，是疾病？刺杀？还是暗害？
如果翟意晓说的都是真的，翟老将军神姿英发，那么后两者的几率就变大了。
是被人戕害的吗？
可若她强行派人将翟老将军保护起来……
只怕是刺客还没来，她自己就要先被怀疑了。
事情看似顺利，却似乎拐进了个死胡同，楚长欢掺着喝得烂醉的翟意晓往猎场外走，神色越发凝重，等到被小厮拦下来时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走到大路上了。
这处猎场虽说被冠以“皇”字，但实则离皇宫还有好长一段距离，猎场外是一条林间小路，顺着小厮的指引往路边看去，正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那儿。
栉巾掬水她们早早被她送回宫里去了，那辆马车显然不是来接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