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家人除了我没一个好东西
虞清子都这么说，警察再无拒绝的道理，当即开车带他们回家。
虞建军刚收破烂回来，这几年他风湿愈发严重，费劲的把三轮车停好，正托着病体一瘸一拐往家走，两辆警车先他一步停在家门口，虞清子从前面车上下来，紧跟着，两名警察和彭世兰、虞家兄弟也纷纷下车。
见这一幕，虞建军稍显意外：“清儿？你回来了？”
虞清子暂时不好判断他的立场，低嗯一声，往屋里走。
彭世兰也不吱声，俩儿子同样心神不宁，虞建军见娘几个脸色不对劲，拉彭世兰胳膊：“你不是说清儿去市里的医专瞧瞧环境，顺便在那边玩两天，怎么你们一起回来了？出啥事了？”
虞清子猜，报医专这事，全家都知道，就瞒她一个，但把她卖给霍城九，虞建军可能不知情。罢了，这么个窝囊爸爸，即便知道，怕是也左右不了彭世兰的决定，结果都是一样。她收起思绪，凭借记忆，径直走进弟弟们的卧室。
虞星河和虞浩瀚措不及防，虞浩瀚先急了，大嚷大叫：“妈！姐她进我屋！她经过我同意了吗！”
彭世兰正要发威，被警察一个刀片似的目光镇住，娘仨都没敢吱声。
“您是虞清子的父亲？”警察开口：“正好，我有些事想跟您核实。”
虞建军客气的请他们进屋，彭世兰没辙，冲虞星河挤眼挤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奈何虞星河装聋作哑，只能吞了口气，提心吊胆的跟在后面。
另一边，虞清子余光见虞浩瀚气冲冲过来，把房门一关一锁，伴随哐哐砸门声，在里面好一通翻找。
大概一星期前，好端端的晴天忽然下起大雨，彭世兰让她去学校给弟弟们送伞，虞星河和虞浩瀚不在一所学校，虞星河成绩好点，念的重点，虞浩瀚则是普通初中，她到虞浩瀚教室门口时，正赶上他的一篇作被老师表扬，站在讲台前，得意洋洋的放声朗读——
“我的妈妈。”
“虽然我的妈妈只是个卖包子的小贩，但我依旧觉得她很伟大，她最疼爱我和哥哥，为了供我们念，她不管严寒酷暑，也不管风吹雨淋，每天起早贪黑，穿梭在大街小巷卖包子，只为换取我和哥哥的学费，可即便这样，家里仍旧捉襟见肘，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让哥哥偷偷修改了姐姐的高考志愿……”
天色阴沉，雷声滚滚，那天，原主站在教室外，任由雨水淹没她的痛苦，她不敢相信志愿已经被改写，悄悄把雨伞放在走廊，哭着跑走。
回家后，原主浑身湿透的质问彭世兰。
彭世兰理直气壮地丢给她一大盆生面粉，让她揉成面团：
“医专有啥不好？能学到真本事，你爸还不得靠你照顾，都用得上！”
“医专免费，以后弟弟们上高中，上大学，哪个不要钱，你当姐的不省点花，弟弟们怎么办？往后还得指望你帮衬弟弟！”
“瞧你那副死相，哭什么哭，赶紧揉面干活，我跟你说，女孩子生下来就是伺候人的命，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你外公外婆连初中都没让我念，我把你供到专科，已经仁至义尽！”
她越想越替原主不甘，桌的抽屉被她用力一拉，哐的掉在地上，一个从没见过的日记本出现在眼前。
是虞星河的字迹，其中一篇很是眼熟，连语句措辞都听过似的。
她瞬间明白，虞星河把篡改志愿的事写在日记本上，被虞浩瀚胡乱一改，当作周记交给老师，就说嘛，虞浩瀚那个猪脑子，怎么可能有上台念作的机会。
要说作里还有点美化彭世兰，这篇日记，可谓原形毕露。
虞清子推开门，清了清嗓，当着两位警察和父母弟弟的面，朗声念道：“妈说，我姐报了帝都的大学，一年生活费和学费，够我和浩瀚念完高中，她如果去了，家里就得开天窗，我很生气，姐太自私了，想的只有自己，完全不顾我们的将来，我问妈妈，怎么才能改变姐的主意，妈说，别看你姐是个闷葫芦，实际倔得像头驴，劝没用，只有改掉她的志愿，浩瀚鲁莽，妈不会用电脑，只能我来做，那天我趁她睡着，偷偷把她的志愿改成免费的医专，提交成功的那一刻，我觉得妈的决定救了我们一家人……”
念到这里，虞清子抬头看着虞星河：“星河，你和浩瀚自从出生，就是姐姐照顾你们，没饿过你们一顿，也没让你们受一点病，这份情你们不记着也就算了，现在姐姐不过是想念个大学，你们就这么见不到姐姐好？”
这话是真，原主虽然知道妈妈偏心，可从没把这笔账记在两个弟弟身上，向来对他们疼爱有加，尤其是表面懂事敦厚的虞星河。
屋内一片沉默，彭世兰余光灰溜溜的打量虞清子，越瞧越觉得陌生，两兄弟各怀心事，虞建军则满脸愕然，女儿的话字字诛心，还是当着俩陌生警察的面，这叫他尊严扫地，登时起身，抬手就要打虞星河。
“老子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我看你敢！”彭世兰当即反应过来，大声尖叫的挡在儿子前面，点着虞建军鼻子骂：“你敢动我儿子一下，我们娘仨今儿就死在你面前！”
果然，虞建军的英勇仅仅维持一分钟，不出意外的再次怂了，他手放下来，低着头，看都不敢看虞清子，沉沉叹气道：“闺女，这就是命，要怪就怪爸没本事。”
“我不怪你，”虞清子目的已经达成，不过人设还是要维持下，毕竟警察还在：“我谁也不怪，说到底都是因为穷，但读能改变命运，大学我要上，就去帝都上，学费我自己赚，不会拖累家里一分一毫。”
警察见状，顺坡下驴的劝和道：“就是嘛，闺女有出息，当爹妈的不也跟着长脸，往后她赚大钱，还能说不孝敬你们？”
孝敬你个头！
虞清子腹诽，道祖在上，这句话我可没说，谁说的谁去孝敬他们！
“警察叔叔，”虞清子微笑道：“再迟一点，招生办就要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