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家书
宋旌和桑防对视一眼,也有些拿不准自家将军的意思,但见了眼前这个情形多少也能猜中一二,但将军已然如此发话,自然是有谋算的,而卫家军一惯服从,当即提步上前,一人提着一人的胳膊,将人不由分说的拽离地面。
宋旌长臂揽过金衡的肩膀,好似两人已然是出生入死的弟兄一般,语调轻快:“不必这般苦大仇深,卫都那些行事风气委实不适合边城风沙中刀尖舔血,诚如将军所言,你既同我们并肩,自是要和我们一道,何故踌躇。”
“是这么个理儿,北戎压境,以外敌当先,卫都里那些个酸腐淤臭且多留他们一阵,此次卫家军和卫都援军合力首战,可谓融洽无间,”桑防提着姜度的胳膊,手背拍在商显的胸膛,“你破开突围那一招,可颇为气势啊,改天教教我?”
姜度察觉到对方的赤忱,并无半分高高在上,更无分毫虚假,便跟着应声,倒是那边金衡欲言又止,方想启唇,便被宋旌揽着肩膀往外带,空出的那只手还拖着霍封,“不过两军毕竟尚有生疏,为着今后更加肤寸而合,不如诸位副将带着援军弟兄……同我们卫家军来场告捷宴。”
“将军,您看呢?”
闻言,她眉尾轻扬,并未阻止,还嘱咐了句,“既是告捷宴,就给弟兄们吃点好的。”
得了应声,宋旌和桑防当即将四个副将给拉了出去,面上满是挡不住的跃跃欲试,沈会闲眼眸微眯,约莫是和常常笑里藏刀的容羡,交情匪浅的缘故,视线落在他二人的笑脸上时,莫名的心下有几分存疑和顾虑。
沈不虞拎着海东青想给卫挽倒杯茶,结果那杂毛畜生突然挥动起翅膀,扇的茶碗里全是羽毛,沈会闲回正的视线刚好将这鸡飞狗跳收入眼底,他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忍不住暴跳如雷:“赶紧把你怀里的畜生送走!”
“一堆的毛,”沈会闲拎过茶壶,换了个干净的盖碗,涮干净才倒满放在卫挽的手边,“你那两个,副将……当真只是弄个告捷宴?我怎么瞧着怎么诡异呢……”
“哪那么简单,”见沈会闲突兀瞪大的眼眸,卫挽才勾着唇,“不过,也就是相互比试两招,仅此而已。”
“阿挽,”沈不虞抱着海东强,朝前一撞,将沈会闲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一个狗吃屎,“左右距着告捷宴还早,不如先休整,我陪……”
沈会闲刚想发作,乍然听了这话,趁着话音未落,赶忙揪住沈不虞的后领,“你陪什么你陪,你先把这畜生陪走吧!”
“什么畜生!这是我今后并肩作战的伙伴!”帐帘落下,高昂的音调隔着营帐,有些发闷,“哥,你别拽我,我和阿挽还有……”
卫挽扬首,视线没个落点的凝在不远处,托握的手一顿,一饮而尽才搁下那边沿沾着水迹的茶碗。
上面述着,容家姑娘亲启。
卫挽捏着信笺,食指划过上面糙砾的墨迹,执笔定下的名衔并不亲昵,却让人连同心下都泛着些不可名状的起伏,抚平褶皱展开,竟是整整两张未裁开的缣帛,布满墨迹,上面压着胡杨树叶。
阿挽远行,不过半刻,便已觉寂寥难消,思念难抵,遂独醉月下执笔,逐字逐句,艳羡前方关山的千沟万壑,可代我见你。叹,叹,叹。
卫挽的指尖划过三个‘叹’字,胸腔内的微末起伏,在陡然间转为波澜壮阔,长睫微敛,凤目轻缓的眨了下。
丹桂低回,满室余香,饶是白玉京的灼烈,都染上了冷幽。东西分别,我不知阿挽披荆定襄之际,会否相思云中青竹。亦不知阿挽夜深之时,会否茕茕伶仃,形孤影只,望月无眠。
我诸多挂虑,局蹐不安,辗转反侧默了许多,可思来想去唯余一句:一路风尘,安否?人地生疏,安否?箪瓢屡空,安否?
我知阿挽怀拥举世之才,景星凤凰,可仍遏抑不住多加深谋,季朔方明临于阵前,锐不可当,但决策之权不在其身,阿挽与之相攻,可善用谋策,斡旋再三,逐步蚕食,和合次仁驯鹰养马,如浪中鱼,难抵强势之军,其下走兽飞禽,挽挽约莫喜爱万分,有主的野禽可先断食水,慢慢消磨,那日卫都,阿挽所见的,则是只臂展七尺的金雕……
卫挽一言一行的看下来,有阵前谋策,有衣帛食肉,近乎是面面俱到,视线在落笔之处停留半晌:
不言及企而望归,而是唯念挽挽,只念挽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