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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酒桌上的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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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八点钟,天色彻底融入黑暗,一颗颗明亮的星星,在俯瞰着大地上的每一片热闹的角落。月亮斜挂在青翠的枝头,将绿叶浸染成银白,随着微风轻轻颤抖。一只流连忘返的鸟儿,孤零零立在枝头,愣愣望着前方,将自己想象成树的一份子。

这个年月,智能手机还没有流行,人们夜间多活动在街头,而非现在这般,一机在手天下我有,把身心都塞进手机,沉浸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无法自拔。

经过一天忙碌的人们,终于在夜色降临之际,迎来难得的空闲。白天实在太忙,又嫌夜色过短,压力还没有得到过多释放,已到了回家的时间点。年轻人彻夜高歌,仿佛永也不知疲惫,岁数一旦到了三十五上下,稍稍熬夜,第二天便就委顿不支,再不如从前般活力满满。

张工对此更是感触良多。他喜欢尼古丁的麻痹,在酒精下的狂欢作乱,彻夜不归时由性欲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快感……他今年已过四十,明显感觉到大不如前。他热爱喝酒,每天三顿饭都得有酒作伴,没事就叫上几个狐朋狗友,重忆年轻时的荣光。他有一个毛病,逢酒必喝,每喝必醉,再不似以往喝上一斤白酒,拍拍屁股还能找几个小妹玩耍。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不行,张工也不例外。所以,他每次拼酒都来者不拒,好显得自己比以往更加敞亮。酒不够了还能再买,可人的酒量是有限的,他酒量不高,每次却数他最咋呼,久而久之,酒友们形成了共识,——想要把酒喝好,得把张工先撂倒。

对于一个在酒桌上长大的人来讲,每一次都喝醉,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他想要把面子挣回来,结果每一次都趴在了酒桌上。

今天他又出发了,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不为别的,因为这次请他喝酒的是山。这家伙很少出现在酒场上,难道是离了婚也开了窍?他开始审视自身……

宣城有个夜市,在这里可以买到当下最时兴、价格最公道的衣服,当然你得会砍价,要不肯定挨宰;水果从天南地北运来,想吃哪一样、什么样的品种,在这儿都能找着;最热闹的地方就要数小吃街了,远远走来还未靠近,就能闻到各种食材的美味气息,与朋友喝酒畅谈,来此再好不过。

张工留着寸头,眼睛狭长,眉毛浓重,个子也很高,他的性情豪爽,遇事却有些憨直,这就是为何工作并不顺利的原因。他的人缘极好,还未到小吃街,几个老板隔着老远,就开始向他招手打招呼。

一个烤串的小摊主,喊道,“老张,有几天没来了啊!”

张工平时没事就会来这儿逛逛,这些天没来,全是由于晓兰的事闹得,没了闲逛的心情。他一脸不爽道,“别提了,还不是公司那点破事。”

摊主陪笑道,“还有你摆不平的事?”

张工本想顺杆爬,说上几句涨脸的话,可一琢磨便放弃了,“你小子这张嘴呀!每天都像抹了蜜,可今天这话却说错了。我呀!碰到硬茬了。这不朋友约我出来,应该就是为这事儿。咱老爷们,有自己的底线,就是说破了天,也不能低下这个头,你说对不?”

摊主忙着烤串,回了句,“现在这社会不低头可不行,就像我,如果跟你一样,还不得跟顾客吵吵起来?”

张工噗嗤一笑,“那就对了,咱们谁不知道谁呀!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态度,不是我的错,就绝不低这个头。”

“对对对……”

张工这话说得很大声,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为得是让坐在不远处的山听到。先把自己态度亮出来,到时碰了面,谈话时让对方有个心里准备,不至于收不了场。

山坐在靠里的一家烤串摊里。几张折叠小桌,桌旁摆上几张凳子,也不用搭棚,简简单单,无聊时还能跟邻桌陌生人搭个话茬,随意畅谈、不拘泥内容,就是这样轻松写意。忙碌一天,来到此处,彻底放开心扉,实在不可多得。

他站起身,向张工招了招手,“老张,这边。”

张工在山一旁大咧咧坐下,“山,你难得请一次客,别告诉我是为了工作的事情啊!”

山假装生气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喝酒了?”

“当然可以,只怕你还没喝,酒就到位了。”

山冲他挑起一条眉毛,冲摊主喊道,“老板,来框啤酒,再拼一盘花生毛豆,来20个肉串,20个肉筋,10个板筋,1份韭菜,2串馒头片,要微辣的啊!”

摊主亮着嗓子回了句,“好嘞,马上来。”

“哟呵!”

张工的语气略显惊讶,“点这么多,就咱俩可吃不完。”

摊主送来了啤酒和花生毛豆,顺手起开两瓶放在桌上。山给张工满上,开口道,“吃不了就兜着走,你平时不是自吹自擂,酒场上无对手嘛?今天正好让我也开开眼界。”

他端起酒杯,碰了下张工的杯子,仰头一口干了,见对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苦笑着摇头道,“你刚才跟那边老板说的话,我可听得一清二楚。怎么,现在不提晓兰的事,你就不喝这酒了?”

“说的哪里话。”

张工仰头把酒喝了,又将啤酒满上,“你不用给我绕弯子,我明白你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提这茬子事,反而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那就提提。”

山吃了几个毛豆,说,“工作嘛!哪有一帆风顺的。就像是出海打鱼,见天不好,就不出海了?一家老小全巴望着你吃饭过日子,你要是撂了挑子,谁来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

张工咂摸着山话里的意思,“你这家伙,曲里拐弯说了一堆,就不能直接点吗?”

他如果一开始就给晓兰道歉,什么事情也就过去了,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事情往后一拖,再让道歉,反而有些下不来台。碍着面子,他不好拉下这脸,如果有个合理的台阶,他倒乐意顺阶下来。可气的是,现在没人跟他提这茬事了,把自己僵在了这里。

摊主送来几个串,说其他的慢慢上,凉了不好吃。山点头应了,跟张工说,“你的事情多半我已经了解。今天下午,我们主任跟我说,人力的经理支会过他,让他帮忙摆平这事儿。可他跟你不熟,所以就请我出马了。”

张工没料到公司会动用主任、经理级别的领导来劝自己,心一下由冰冷变成了激动。他不是那种不懂通融的人,可随口答应又觉得太过随意,于是拿起酒杯仰头喝了,挂起为难的表情,“这事儿吧,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可我又没有错……”他低下头,不让山看自己的脸,以免被看漏了馅。

山见张工有些遮掩,便知道有戏,“晓兰的事情我偏向你,首先是她有错在先,但人力那边你也清楚,向来都为女员工考虑问题。咱大老爷们在乎脸面,低下头确实不大好看,可给别人打工就是这样,大家都为混口饭吃,若轻易把饭碗丢了,是不是太不值当了?”他起开一瓶啤酒,“看在我的面子上,咱们抽空把晓兰约出来,私下里道歉,这样总不至于太过难堪。这瓶酒,算是我给你丢得颜面,找的一点点补偿吧。”

张工端起酒杯浅浅喝着,用眼角的余光望着山仰头开始对瓶喝酒,喝到一半时,伸手按下山的酒瓶。

“嗐,我这人哪都好,就是耳根子软,最见不得两肋插刀的兄弟,为了我那些破事,做一些低三下四的事情。”他起开一瓶啤酒,碰了下山的酒瓶,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把酒喝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要是连这都掂量不清,我老张在道上还混个球?”

山听到这儿,哪里还不明白,这事已经成了,冲摊主大声喊道,“老板,再烤四个腰子来。”

张工打了个酒嗝,指着山坏笑道,“你这家伙,又在打鬼主意,是不是?”

山怪笑起来,“你日理万机,晚上不得轻松轻松?”

“轻松个锤子,你当我像你呀!一喝酒就玩花活。”

“哈哈哈……咱俩呀!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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