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第2/2 页)

她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只喊一声屋里的人会听不见，叫完之后便拍着腰等着那个小窗户探出个脑袋来。

贺遂川蹙着眉，眼里含着愠色，心里频有微词:在外面这么大声喊也不嫌丢人！

只可惜这些微表情楼下的人都没在意，沈照依然喊道：“今天吃什么?我去买菜。”

她那干净利落的披肩发被微风吹起，一身红衣墨着劲瘦的身姿没有半分弱柳扶风的姿态，反而有些鲜衣怒马的少年气。

贺遂川看愣了几秒，就在沈照怀疑他可能没听懂的时候，他无声地夸大口型回复道:“随便。”

客厅里的分针滴滴答答，刚走了半圈，老旧的铁门便发出一声响动，盘踞在沙发上的海胆循声抬起它尊贵的身躯往门口挪了挪准备好迎接主人。

沈照拎着菜筐，吹着口哨进了门。

“我买了肉，今天可以吃红烧肉嘛？”

沈照眼睛亮亮的，盯盯正在做饭的贺遂川，又瞅瞅着火光的灶台。

贺遂川正在煮面，顺手接过来沈照买的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让我拿这个做红烧肉?“

沈照扔了一颗圆润的圣女果进到嘴里，含含糊糊道:“啊，怎么啦？”

贺厨师提问：“红烧肉应该拿什么肉做？”

沈照答：“猪肉啊，我买的是猪肉，这块很贵的。”

贺遂川被气笑了:“我是说，应该拿猪身上的哪块肉？”

沈照一愣，她对厨房里的事知之甚少，吃肉的时候也完全没有细心观察的习惯，根本就是吃个高兴，哪里会关心它们都长什么样。

见她陷入沉思，贺遂川笑意更深，他把那块鲜红的瘦肉拎了出来：“红烧肉，就算不是标准的五花，也应该有点肥的吧，你这…是里脊吧?一点肥的都没有。”

沈照看了看他手里的肉，又看了看他那双含笑的眼眸，顿时没了气势，幽幽道:“我.…我就是看它好看来着，谁知道它是里脊还是背脊的.…那还能不能做？要不然我去退了？”

见状，贺遂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用，糖醋里脊吃不吃？”

“吃！”

沈照点头如捣蒜，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要不是海胆的那些猫罐头太腥，她都能凑合着吃点了。

等到糖醋里脊的香味儿从那帘子后面飘出来的时候，一猫一人都迈着轻盈的步伐踏了过来。

贺遂川在一瞬间忽然有种养了两只猫的错觉，都是又肥又馋。

除了糖醋里脊，贺遂川还炒了前几天剩下的紫甘蓝和卷心菜，菜色一荤一素，营养均衡。

沈照一上桌就开始埋头苦吃，她那又黄又枯的头发长长了，她这一低头吃饭，耳后的头发便往前飘，她用手拨弄了几下便有些没了耐心，正皱着眉。

贺遂川忽然起身，绕到沈照身后，把大部分的头发用手一拢，微凉的手指轻轻扫过颈侧，沈照的耳尖莫名红了起来，他捏着那袋头发用腕上的小皮筋扎了起来，剩下的用一字夹别好。

沈照觉得很奇怪，贺遂川又不用扎头发，哪来的皮筋和一字夹，她自己的皮筋都是带一个丢一个，根本就是还没记清楚它们的样子，便不见了踪影。

之后，沈照夹一块肉到嘴里，碗里就会多一筷子青菜，接着她便会狠狠地剜贺遂川一眼，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只要有一口肉，一筷子菜就会接踵而至。

最后，沈照只能认命地把菜都咽了下去，心里想着，看在他给我绑头发的份上，便不计较了。

前几日的圆月，已经过满则亏，贺遂川望着天上的新月，想起有一天夜晚时分，他不知是什么原因竟被噩梦魇住，许久也醒不过来，挣扎得汗流浃背，心里惊惧万分，忽然听到耳畔传来阵阵柔和的童谣。

贺遂川这才从梦魇的情景里跳脱出来，想起他和沈照年幼时，若是遇到双方父母都没空照顾他们时，便会给两个奶娃娃送到同一个托儿所里，那里的阿姨会在睡前给他们唱这首歌谣。

“月儿明，风儿静——“

那声音算不得多么温和清澈却分外地熟悉温暖，他在那歌声里忘却了梦魇和惊惧，闻到了他种在阳台里的兰花香。

这兰花叫蟹爪兰，不怕冷，冬天竟也开花。

他的脑海里倏忽间又回想起，沈照站在阳台里大喊大叫时的模样：“贺遂川！你这种的什么花，香得呛鼻子，弄得我一身都是这个味儿！”

他这样想着，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嘴角还含着笑意。

大年三十那天，沈照回去和程郡吃团圆饭，情形与小年那天如出一辙，不出意外地惹了一肚子气，她说什么也不肯留在那过夜，年夜饭也没吃几口，饿着肚子跑了回来。

已经是深夜，路上空无一人，飘落的雪花在黄晕的灯火下孤寂地舞蹈，空中绽放的烟花为它们奏响凌乱的乐章，沈照在玄关处褪去羽绒服，将上面的雪抖落，才走进屋。

她凭着本能到客厅的冰箱里找吃的，却下意识将目光停在202的那扇门上，电视触手冰冷，201和202之间静得连雪落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用问，贺遂川一定回家过年去了。

沈照在冰箱里摸索了半天，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实心大馒头，她刚要往嘴里塞，却被人一把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