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源镇（一）(第2/2 页)

沈照朝里面喊道:“沈清！清清，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沈照又不死心的喊了两声，里面才有了动静，窸窸窣窣地似乎有人站了起来，接着传来低微的一声:“姐？怎么…怎么是你？”

贺遂川连忙拿起手电筒照亮，只见下面有一个女孩罩着一身比她大好几圈的橘色羽绒服站在一群酒缸中间，像是另一个漆没上好的小酒缸，怀里还抱着两小瓶酒，长着一双鹿儿一般湿漉漉的眼睛，瞧见沈照在上面望着她，便忽然哽咽起来，豆大的泪珠直往酒塞上砸。

“啧，你别哭啊，我不骂你，你快说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被关酒窖里了？梯子呢？”

沈清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我…我搭了梯子下来拿酒，刚舀了两瓶，梯子就被二伯家的茄子带着人收走了，我上不去..”

“茄子？”贺遂川疑惑。

沈照已经气得牙根痒痒:“就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群小子，看我之后不收拾他们。”

“先想办法把你妹妹弄上来。”

沈照点点头，朝下面喊道:“清清，你试着踩那个酒坛来够我的手，我们拉你上来。”

沈清原地踟蹰了半响，还是不敢踩。

沈照已经探下去半个身子，把手伸着安慰道:“踩坏了没事，有姐姐你怕什么。”

这话好像一下子点开了沈清的哪个开关，她把两瓶酒揣到羽绒服兜里，扒着酒坛身子，再一使劲儿就爬了上去，一踮脚便拉住了沈照的手。

贺遂川抓着沈照的另一只手，两人合力把沈清拽了上来。

沈照把妹妹搂过来，擦干她的眼泪，又摸了摸冻得冰冷的小脸:“冻坏了吧，让那哥哥先带你回去。”

“姐姐你不回家嘛，你还要走嘛？”

沈照照着沈清的脑门弹了一下:“啊，走！能不走嘛？我得给你出气去！你啊，什么时候能自己长点脸，我又不能总护着你。”

说着，沈照往上挽了几下羽绒服的袖子，咬牙切齿道:“敢欺负到我妹妹头上，看姑奶奶不让他们脑袋开瓢！”

她的话音被卷进凛冽的寒风里，依然带着尖锐的棱角。

贺遂川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放心:“诶！”

眼见着叫不住她，便看向沈清:“你姐姐去打架了，你一点都不担心嘛?”

沈清闪着泪光的眼睛眨了眨:“不担心啊，他们坏得要死，我担心他们干什么?”

“我不是说他们，我是说你姐，那些什么茄子土豆的，战斗力怎么样，你姐不会寡不敌众吧?”

闻言，沈清终于微微一笑，贺遂川忽然觉得她这样笑起来，和沈照倒有几分相似。

“你放心，他们看见我姐，腿都哆嗦。”

贺遂川领着沈清往回走，路灯们都有些病殃殃的样子，亮得朦朦胧胧，使得脚下的路不那么十分真切。

贺遂川忽然和沈清搭话:“你是沈照的表妹?”

“嗯。“沈清对贺遂川还是有些怯生生的，总是自下而上偷偷摸摸地看他。

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沉默了一会儿，沈清开口道:“你是我姐的朋友？”

贺遂川没有犹豫：“嗯。”

“很要好吗?”

贺遂川一愣，思忖片刻，倏地轻笑一声:“算是吧。”

贺遂川循着沈清看向自己的目光与她对视，果然被她躲开了。

他又说:“你好像有些怕你姐。”

沈清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贺遂川的笑容依旧，轻巧道:“那她离开沂源的时候你应该挺高兴的。”

不料，沈清狠狠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让姐走，虽然有时候她会骂我笨，但她从来不打我，从我三年级到六年级，一直都是她送我上下学，都是她照顾我，保护我，我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也只有她。”

沈清忽然说了这样许多，让贺遂川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只是无意间调侃一句，竟会招来她这样多的解释，可见她是不允许别人说她姐姐一句不好的。

“你姐照顾你？那你家里其他人呢?”

沈清低着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