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萧宸在找她
王嬷嬷其实也不解。
大姑娘这种又瘸又哑的废物是家族之耻,捂在家里尤嫌不够,哪里能送进宫去丢人现眼。去年夫人便花银子将她除了名。
可今年不知怎的,那宫中来的采选内侍竟连银子都不敢收。
陛下原不是个耽于美色的,登基五年来,后宫只有潜龙邸带去的几个后妃。去年不知开了哪根窍,忽然大规模选起秀,整个北黎十六到二十六的未嫁女皆要参选。
那是何等规模,可最终陛下就只挑了两个寻常家族的姑娘,长得还不怎么样。
今年更是折腾,采选年龄扩大到了十四到二十八,还要挨家挨户登记画像,甭管是有户籍还是没户籍的,缺胳膊的还是少腿的,只要是喘气儿的一个也不漏过,不知道的还当是通缉要犯。
当然了,陛下存了什么心思谁也管不着,要紧的是大姑娘要去丢人现眼了,侯夫人晦气得很,阖府上下都晦气得很。
王嬷嬷的晦气都写在脸上,她一句也不解释,只语带威胁道:“不该知道的少问,大姑娘只管配合画像就是,别的一概不要管,也不要让身边人多说话,说多了没什么好处!”
她单手递出端着的漆盘,施舍一般:“夫人叫我送了套新衣来,大姑娘快些换了去前厅,画师已经在等了。”
霍渊翻了好大一个白眼,抱臂不接。王嬷嬷老脸挂不住,气得摔盘而去,边骂骂咧咧:“偏院里住的,只会吃喝拉撒的废物还拿什么乔,不识好歹!”
新衣滚地散开,叶白榆扫了眼,是红白间色襦裙配了红长衫。
因着顾弦音死的那日穿了红,便有人传红不吉,又传陛下不喜穿红的女子,是以近两年北黎颇忌讳红色。
主母送一套红衣来,用意可想而知。
“恶人。”霍渊刀了新衣一眼,朝大姑娘说,“阿榆,不要去。”
“没大没小的,你叫我什么?”叶白榆抬眼笑睨他。
霍渊用他那双黑亮单纯的眸子看着她,“我如今同你一样高,不该再叫阿姐。”
叶白榆失笑,“一时叫阿姐,一世都要叫阿姐,岂有以身高论的?”
霍渊认真问:“那以什么论?”
这倒把叶白榆问住了,霍渊是她捡回来的,身份不明,年龄也不明,倒真不能确定他比她小。
两年前,她自绝于两军阵前,死后不知为何上了叶家大姑娘的身。当时叶小娘子被人打断双腿丢进冰冷的河里,已经沉了水底。
废了双腿便是水性好的人也很难游上岸,但顾弦音水性极好,非一般人可比。
她自小师从南朝大贤,武医皆有涉猎。师父要求甚高,需能提笔安天下,武得能上马定乾坤,医还要有死骨更肉之能。顾弦音幼时颇顽劣,仗着资质好,又有师兄们宠着,成日上房揭瓦摸鱼打鸟。师父得知并不骂她,只道凡有涉猎,必到极致,于是亲自绑了她的腿丢进河里,训练她的水性。
就这么着,她生生练就了游鱼一般的水性,在绑住双腿的前提下亦能在水里遛弯摸鱼。
凭着过人的水性她捡了一条小命,并救下了溺水的霍渊。
这孩子心智不全,记忆全无,除了衣襟上绣的“忘尘”二字,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出其它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信息。
忘尘大约是他的名字,但死亡深渊里爬上来的人,哪里有资格忘尘?
她给他娶名渊,霍是她原本的姓,是为霍渊。霍渊来历不明,原是不能留在侯府,幸好心智不全,府里没人把他当回事,权当她养了只小猫小狗。
她用两年的时间治好了叶大姑娘的腿伤,以及因药物损伤的喉咙,并尝试让霍渊恢复心智。
霍渊心智不全是因为常年服用失智之药,用药的人是个高手,她倾尽所学才配出了解药。只是久药成毒,原本的药性已变,解药的效用失了五成,能否恢复如常全看命。
眼下看来,霍渊的情况比预想中好些。已经可以认人认字,能习武识药,还能去外面背几个段子,大有进益。
不过进益是进益了,却越发不好糊弄。往日只要对他好他就很乖顺,如今心眼儿随着个头长,居然想翻身当兄长。
“以什么论,你都要叫阿姐!”叶白榆起身压住霍渊的肩膀,不容置喙道,“我知你为我抱不平,但跟侯府中人别硬碰,你无权无势,功夫也没练到家,会吃亏的。”
霍渊侧目看她,眼神定定,“他们欺负你,不喜欢。”
“欺负?”叶白榆松开胳膊懒懒一笑。不等唇角落下便猝不及防地并指成刀,直攻向霍渊喉颈脉门。
霍渊瞳孔一震,反应迅速地弯腰躲过一击,可对方指风紧随而至,一招接一招,一丝活路不留。他全力应对,始终不能摆脱她的二指攻击,直到那细长的手指抵上他的喉。
温凉的指尖裹挟十足杀意,霍渊浑身紧绷,脊背阵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