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揭穿
莳花馆的地宫内,红绡正在一处暗房外审视着其内挂着的一个人,问道,“这就是你们千里迢迢从东夷带回来的人吗?不就是个毛头小子吗?值得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吗?”一个满身伤痕的壮汉道,“虽然是紫鸢姑娘亲自交代的,属下也曾怀疑过,但这一路上,属下们遭到了东夷影卫、暗哨以及其他势力之人的围追堵截,本来月余的路程,竟走了两个多月,若不是沿途有咱们的暗卫相助,怕是我们根本就到不了惠阳城,从东夷出来的人.....就只剩属下一个了。”听了壮汉的描述,红绡不得不高看这个小子,能惊动那么多人来救他,他身上一定有什么极为重要的秘密,“知道了,我会慎重处理的,你辛苦了,好好下去休养吧。”壮汉离开后,红绡交代了管事道,“你亲自看着,等人醒了,便来回我。”管事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只是怯懦地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肖童终于昏昏沉沉地醒来,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昏暗,潮湿,只有角落里点着微弱的火光,阵阵恶臭不时地从周边冒出来。肖童很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他只知道自从他被打晕后,一直便在马背上不停地赶路,昼夜不歇,虽然一直被蒙着头,但周围的打斗声不绝于耳,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成为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肖童刚想动两下,手臂上的酸痛感便一下袭来,再看看自己悬空的双脚,此时的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挂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肖童尝试着唤人,果然,黑暗处传来了几下细碎的脚步声,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了,“来人啊,有没有人啊.....”肖童又叫了几声,却再也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突然,‘啪’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肖童努力地转头看去,才发现旁边也吊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肖童借着火光定睛细看,竟是个人!辨不出男女,只见这个人浑身上下皮开肉绽,竟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看上去十分的恶心、恐怖,肖童原以为是个死人,但依稀可见起伏的胸膛,说明这个人还有一口气在,但却没有丝毫地挣扎。就在这时,肖童看到那人的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还未等他细想,刚刚蠕动的那块血肉竟生生地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下面的木盆里,而那木盆中赫然已经布满了肉块。肖童哪见过如此情形,顿时吓破了胆般地大喊大叫起来。
直到喊得声嘶力竭,肖童才看到远处亮出了一点光芒,随着光芒越来越近,肖童才看清,来人是一个红衣美人,只见她手拿烛台,巧笑倩兮地朝自己走来,“你啊,可算是醒了,怎么了,害怕了吗?”肖童哆哆嗦嗦地道,“那个.....那个是个什么东西?”红绡朝旁边瞟了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道,“一个女刺客罢了,我家主子说了,不能轻易让她死了,所以我把她变成这样,再过几个月吧,等她全身的肉都掉下来,自然也就死了....”
女子声音妩媚,但在肖童耳中却像是来自阴间般可怖,“....这...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是什么人?”红绡细嫩的手指划过肖童的脸颊道,“这里啊,是惠阳城里最让人销魂的地方,无论是上面还是这里,我叫红绡,是掌管这个地方的人。”肖童紧张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吧....”红绡道,“刚来这儿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不过等尝过了本姑娘的手段后,他们就都改了口,把心中的秘密啊,都吐得一干二净,你说,他们是不是傻,若是早说了,何必受尽折磨,最后啊,秘密没保住,还被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此时的肖童仍是嘴硬道,“不会的.....姐姐会来救我的...他们不会丢下我的.....”红绡笑道,“哈哈哈.....这个你就多心了,我这个地方啊,向来是有进无出,能从这里出去的,也只有死人了.....”肖童闭上眼,抿住嘴一副要抗争到底的模样,红绡又是一阵肆无忌惮地嘲笑,“既如此,我也就不废话了,咱们啊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嗯?咱们就先从最下面的脚开始吧,来啊,剔甲...”话音刚落,两个蒙面的汉子便从阴暗处走来。
随着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整个地宫,肖童十个脚趾的指甲被生生地拔了下来,一个汉子道,“姑娘,人疼晕过去了。”红绡打了个哈欠道,“泼醒吧。”随着一桶盐水泼下,伤口瞬间被盐水侵染,深入骨髓的刺痛感让肖童顿时恢复了神志,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过了一会儿,红绡道,“怎么样啊,咱们还要继续吗?”肖童内心纠结了片刻,然后咽下口水道,“你.....你们想知道....什么?”
红绡笑道,“哎,这就对了吗,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吧。”肖童道,“我姓....肖...黎国人...父亲是黎国护卫军统领....”“这些我们都知道,”红绡打断他道,“我们还知道当年就是你们的人劫持了炎国的太子妃,这样吧,我的耐心有限,咱们直截了当一些,你到底知道关于炎国太子的什么秘密?”肖童道,“你们....这么想知道这个秘密?你们是炎国太子的人吧?”红绡挑眉道,“这个你无需知道,你只管告诉我秘密是什么就行了。”
肖童笑了一下道,“其实....准确地说这个秘密是关于太子妃的,也就是东夷公主的?”红绡语气有些严肃道,“什么秘密?”肖童此时却换了一副面孔道,“这个秘密,我敢说,你敢听吗?我刚刚细想了想,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知道这个秘密的,思来想去,怕是在东夷的潋芳馆着了你们的道,紫鸢也是你们的人吧,她定然是从我身上问出了什么,才那么火急火燎地让人把我送到这里,她不敢享用这个秘密,就是怕知道了,祸福难料!我可是为你们好,还找个能听这个秘密的人来吧。”
红绡生气地上前,一把掐住肖童的咽喉道,“小子,敢和姑奶奶我玩扮猪吃老虎,你莫不是嫌刚刚的刑....用得太轻了?若是你所谓的秘密不过是些不值一提之事,我等岂不是白忙活了?”肖童道,“....额...放心...绝对物有所值.....”红绡并没有减轻力道,反而越掐越紧,肖童忙道,“...就是因为...这个秘密....当年的太子妃才能...死里..逃生....信不信由你....”听到这儿,红绡断然松了手,“咳咳咳”暂获生机的肖童剧烈地咳嗽起来,红绡看了肖童一眼,二话没说带人离开了地宫。
炎国是马背上争得的天下,所以无论是寒冬腊月,还是盛夏暑日,作为储君的凤凛,对自己的骑射也不敢有丝毫懈怠。远处,凤凛骑着一匹白马英姿飒飒而来,桀亲为太子牵马,凤凛翻身下马道,“不错,是匹难得一见的良驹,木提,你这次的差事办得不错。”立在一旁的西域使者笑着上前道,“殿下慧眼,也是这匹照夜玉狮子的福气,此马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能日行千里,是马中极品,配上殿下这样的人中龙凤,才能相得益彰。”凤凛笑道,“木提啊,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桀亲自将白马牵至马棚,对马夫道,“这匹马你可要好好照看。”马夫道,“统领放心,小的用心着呢,不过....殿下往日里都偏爱黑驹,这次怎么是匹白的啊?”桀让马夫上前,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那马夫立即豁然开朗地笑道,“哦,小的明白了,明白了,放心吧,绝误不了殿下的事。”
离开马场,本来要回东宫的凤凛,接到属下呈上的纸条,脸色变了变,道,“去莳花馆。”
凤凛的马车行至莳花馆的后巷,早早便有人在那里接应,走过几道隐蔽的机关门,便很快到了地宫,红绡在入口迎接,等凤凛进入后,麻利地服侍他脱下裘衣,并将一件带帽的暗袍披在他的身上,一面替凤凛引路,一面将大致的情况告之。为了便于凤凛审问,红绡已经提前将人安置在了一处更为隐蔽的所在,行至牢门前,红绡刚好说道,“.....年节将至,主子事忙本不应打扰,但此是事关重大,奴家不敢擅断,还是主子恕罪。”凤凛接过红绡手中的烛台,道,“知道了,你退下吧。”说完便进入了牢门。
幽暗的地牢中,静得可拍,只有一处火光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肖童轻微动了动脚趾,阵阵剧痛传来。突然牢门处有响动,果然一个身穿黑袍,看不清楚面容的人拿着烛台走了进来,只见他将烛台放在牢门的桌案上,便开口道,“那个秘密....你可以说了。”肖童笑道,“你也是炎国太子的人吧,这件事你做得了主吗?”黑衣人道,“做不了主,就不会来见你。之前你说得煞有其事,不过是想谈个更大的筹码,眼下便是你唯一的机会了。”肖童道,“如果我说了,你能让我平安出去吗?”黑衣人道,“说了,一线生机,不说,粉身碎骨。”肖童犹豫了一会,便道,“好,我说,我说,炎国如今的太子妃....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东夷公主,而是下落不明的黎国公主,羌?.....”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无稽之谈。”肖童道,“你不信是吗?期初我也不信,当年黎国被灭,王宫被焚烧殆尽,羌?就算逃出了王宫,又怎能逃出被敌军包围的洛川,就算她侥幸逃出了洛川,她又能逃到哪里,一个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公主,毫无生存能力,不过是换个地方等死罢了。可后来,等到了东夷我才知道,原来当年她九死一生之时竟被东夷陆丞相的公子给救了,不仅救了她,还给她换了脸,让她代替已经病死了的真正的东夷公主嫁给了炎国太子.....”
黑衣人不由地双拳紧握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肖童道,“其实当年我们的人绑架太子妃后,她就已经跟我们相认了,若不是如此,我们的人早就把她大卸八块了,不仅如此,她还在城门口演了一场戏,吸引住炎国的人,这才让其他人得以平安脱险。可也就是从那时起,姐姐仿佛找到了继续复仇的希望,本来大家说好的,杀了太子妃我们就隐姓埋名,不再东躲西藏,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是自从她找到了公主,姐姐心中便只有复仇。那次我们虽然离开了炎国,但炎国的暗卫对我们一直穷追猛打,好在最后我们被陆公子救了,他把我们安置在了梵京城,我们这才过了些安心日子.....”
黑衣人道,“关于东夷公主的事,是陆暮笙当面告诉你的?”肖童道,“怎么可能,他根本就看不上我,姐姐也觉得我小,隐秘之事他们从不让我知晓,可他们越不让我知道,我就越想知道,他们每次要密商要事,我都会提前一晚躲进隔壁房间的柜子里,所以他们在密谋什么我都清楚,呵呵,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黑衣人道,“所以,以假换真这件事,东夷槐王是知道的?”肖童道,“他知道,而且是默许这件事的发生,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不过也难怪,那个挽公主离宫养病了那么久,再加上有人刻意模仿,怎会轻易被人识破,只不过连她的亲生母亲都没看出来,倒是有些贻笑大方,呵呵。”
黑衣人道,“最后一个问题,她是你们的公主,搁旁人定舍命守护,你怎么如此爽快地...就背叛了她?”肖童低下头道,“因为.....我恨她,当年若不是因为要保护她,我的父亲....就不会顾不上我和母亲,我的母亲就不会因为要护着我,那么凄惨地死在乱军的刀下,公主?黎国早就亡了,她算哪门子公主,处心积虑地嫁给炎国太子后,她什么也没有做,她当太子妃享受着人间富贵,倒叫我们这些人出生入死替她卖命,凭什么,什么复国大计,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真是可笑至极....”黑衣人听完,转身就要走,肖童叫嚷道,“等等,你不是答应过我,等我说完了就放过我的吗?怎么......”肖童话还没说完,黑衣人掷出一把飞刀,正中肖童的心脏,“这便是那一线生机。”话音刚落,肖童便晕死了过去。
出了暗门,红绡仍在门口恭候,凤凛褪去黑袍道,“那人还有一口气,一会儿会有人来把他带走,剩下的你不要管了。”说完凤凛抬脚就要离开,又嘱咐了一句道,“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哦,对了,紫鸢她.....送人来得时候,可有说些什么?”红绡道,“也没说什么,只说....一定要主子您亲自过问。”凤凛冷冷地道,“噢,是吗?知道了。”说完便离开了,跪在地上的红绡大气不敢出,她听出来其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看来这次她请主子来是对的......
在回东宫的路上,凤凛想着肖童的话,脑海中浮现着妘挽入宫后的点点滴滴,心中激荡难平。
月漓阁中,妘挽正准备用午膳,凤凛却不请自来,笑道,“本宫今日在马场一时忘情,竟忘了时辰,来太子妃这里蹭顿饭,太子妃应该不会介意吧?”妘挽道,“殿下说笑了,殿下请便,若是不合胃口,臣妾再吩咐厨房准备。”凤凛道,“挺好的,太子妃你也坐吧。”
期间似乎一切如常,突然,凤凛似是不经意问道,“太子妃....知道黎国吗?”妘挽先是一惊,然后故作平静道,“黎国啊,臣妾知道一些,但不多.....”凤凛道,“这样啊,黎国曾强盛一时,它的都城洛川也曾一时无二,当年本宫和鹞王合力攻克黎国时,洛川是一片萧瑟,更可惜的是,那富丽堂皇的王宫也被付之一炬.....”妘挽一面听着,一面心不由己地搅弄着碗里的饭菜,直到凤凛往她碗里夹了一道菜,她才回过神儿,笑道,“殿下....怎么今日忽然说起黎国来了?”凤凛道,“随意一说罢了,怎么....太子妃不爱听吗?”妘挽赶忙道,“怎么会,殿下说什么...都好。”
看着妘挽极不自然的举动,凤凛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已是怒火中烧。正巧此时,桀统领进屋道,“殿下,枭羽骑那边前些时日抓到几个行迹可疑的黎国人,经审问也没问出些什么,是否照旧例处置了?”
凤凛故作责怪道,“没看到本宫在和太子妃正在用膳吗,这等小事还要本宫拿主意吗?”桀走后,妘挽肉眼可见的局促不安。等用完膳,饮茶之时,妘挽试探性地问道,“臣妾有些好奇,殿下刚刚所说的....照旧例处置为何?”凤凛看了妘挽一眼道,“没想到,太子妃竟对这些审问犯人之事感兴趣,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处死之后扔乱葬岗罢了....”凤凛话音刚落,妘挽手中的茶碗晃动了几下,险些掉在地上。
看着在极力掩饰内心慌乱的妘挽,凤凛再也抑制不住快要溢出胸膛的愤怒,他用力地放下茶碗,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本宫还有事,不必送了。”虽然今日太子的举动有些反常,但妘挽并未多想,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将肖童可能在乱葬岗的消息传递出去。自己出宫目标太大,她左思右想,这件事只有交给丹夏来做,简单同丹夏说了事情的始末,丹夏了然,下午便寻了由头,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