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皮匠十七
男人果真是个能忍的,忍得脸色发白,额头冒冷汗,刮肉过程中愣是一声没吭,木棍都被他咬断了三根。
在杨大夫为他包扎完伤口说“死不了”后,男人才彻底昏睡过去。
杨大夫擦了把汗,“明日之前能醒,这条命就算定了。”
三人都累坏了,晴雪让两位老人家去小憩一会儿,她守着男人,防止他半夜发热无人知。
晴雪抱着腿坐着,借着月光观察男人的长相,男人肤色偏浅,因为受伤显得苍白无力,阖着的双目修长,眉毛浓密疏朗而整齐,高挺的鼻梁让整个面部轮廓显得更加立体分明;紧闭着的双唇形成了一条直线,透露出一股倔强和刚毅之气,与周身透着的卷之气相违和,但在他身上却能相得益彰。
晴雪看着看着就好奇起来,为什么要救这个男人?她在心中呼唤小石兽,但是小石兽派了这么个任务给她就消失了,叫也叫不回来,她也不知道后续该怎么做,任务是否成功?
她长叹一声,既然没有指示,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咯。
男人命大,在队伍赶路之前醒了过来,他自称姓卫,具体叫什么没说,看起来防备心挺重的,于是杨大夫称呼他为卫郎君。
男人少话,只是问了句他们要去哪里?其余时候很少主动开口,知道他们要去司州,他很是懂礼的作了一揖,恳请他们捎带他一程,“在下亦是司州人士,恰与你们顺路,若顺利抵达司州,在下与家人定当重谢。”
杨树心大,认为这个好看的年轻人跟他们一样也是暂时落难,于是大方的摆摆手,“好说好说,卫郎君你如今也不好走动,尽管坐我们的骡车。”
男人面露感激,对着杨树又是一揖。
队伍中多一个不会干活,干会吃饭的男人,晴雪以为他们肯定会极力反对,但事实恰好相反,男人虽然体虚落下风又寡言少语,但其人十分懂与人相处之道,往往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人心服口服(把人带沟里),晴雪在旁听着他的话都恨不得为他鼓掌。
再加上男人身上有银子,将身上的银子尽数交给队伍暂时的领头人晴雪后,流民们对他的加入更加没有意见了,这么好看的后生,单是看着也能解解馋。
尤其是队伍中的女眷,无论老少都爱看他,少女是含羞带怯的看他,时不时过来慰问他几句,老妇是恨不得自己年轻几岁好与他来场男女情缘。
男人对她们不假辞色,永远挂着温和的笑把她们打发走。
对着晴雪他又是另一副面孔了,现在的她是少年模样,在他眼中就是男人,她承担着照顾他的任务,与他相处时间最长,加之她对情绪感知明显,能清楚感知到他什么时候不耐烦,什么时候的笑是虚伪的。
男人约莫是也感知到了她的敏感性,于是在她面前也懒得装了。
晴雪如今也十五岁了,身板不大,看起来就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当姓卫的男人问她多大时,她如实答了,惹来他一句“嘁,还真是长不大的小个子!”
晴雪就巴不得当场给他来个大比兜,还好忍住了,这个男人显然是富贵人家里养出来的富家郎君,水非干净煮开的不喝,食物是黑色的不吃,给他来个奢侈的烧饼他皱眉,仿佛是在咽毒药,每天还要她拿来干净的巾子擦身,龟毛之程度让晴雪严重怀疑他有洁癖。
所以晴雪定下结论,这个男人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可能去了司州她还得沾他的光才能顺利定居下来。
所以她忍!
“小个子,过来,扶我一把。”卫稷坐在骡车上,简陋又狼狈的环境非但没有让他黯然失色,反过来因为他倒显得‘蓬荜生辉’!真是见鬼的美貌!
晴雪不情不愿的挪过去,“卫郎君这是饿了还是渴了?”
“都不是,在下要去如厕,小郎君不若扶我一趟。”
晴雪听了,如被雷焦。
卫稷唇角一勾,心情十分愉悦的欣赏着晴雪几近扭曲的脸色,脸上盛开笑意,他的双眼狭长,笑起来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杨树和杨大夫对看一眼,觉得不妥,赶紧抢着道:“卫郎君,我来扶你去吧!”
卫稷断然拒绝,避开了他伸出的手,“杨郎君不必了,小郎君来即可。”
几人中,杨大夫以及杨树身上都有味道,他闻不惯,唯独这个小郎君身上是干净的青草香,遂,除了他,他不喜这里之中任何一人伺候。
没错,卫稷用的是伺候一词,普通又平凡的流民而已,伺候他是他们的荣幸,毕竟之后他可以赐予他们安稳与富贵。
杨树还想说什么,杨大夫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晴雪如今是男儿身,若他们阻止太过,难免不让人察觉到猫腻,对晴雪的安全不利。
卫稷几乎全身的重量都砸在晴雪肩上,她瞪他,“你很重你自己不知道吗?就不会自己使使力吗?”
卫稷挤出一抹敷衍的笑,“杨小郎君,请你务必记得,在下如今是伤者。”
她没好气的怼他,“你伤的是腹部不是腿…”
卫稷居高临下盯着她,仍旧带着让晴雪讨厌的笑意,“有劳小郎君了,不过小郎君这身板…确是需要打磨了。”
晴雪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真想将他打包进麻袋痛揍一顿。
她哼哧哼哧的将他挪到草丛旁,“到了,拉吧,好了叫我。”
见他一直看着她,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还需要我为你解腰带吗?”
卫稷好半晌才慢悠悠道:“汝之举止甚是粗俗,看来除了打磨你尚且需要修身。”
晴雪白眼又一翻,扭头转身就走。
身后,卫稷笑意加深,自言自语道了句,“真有意思。”与此同时,心中有了将晴雪收为小仆的想法,家中伺候他的奴仆尽是些中规中矩的人,被他看上两眼都会颤颤栗栗,死板又无趣,哪里比得上眼前的小郎君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