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第2/2 页)
元默从幔帐内探出头,察看究竟。
元晟盯着光着膀子的父亲,咬牙切齿鄙夷道:“父亲,你在做什么?”
元默一看是元晟反倒淡定了,又钻回幔帐里,捡起丢在床沿的寝衣更上。顺道摸了一把,躲在锦衾里瑟瑟发抖的年轻女使的脸,小声安抚道:“别怕,等着本侯爷回来。”
元默大腹便便,略有笨拙地更上靴子。又捡起地上的褐色锦袍,不慌不忙穿戴整齐。
元晟顾忌着脸面,横眉怒目暂时不语。铁拳铮铮,被捏得咯吱作响。
元默单手负后,摆出一副老子的架子,喝道:“随为父到房去。”
元默踩过倒塌在地的房门,慢慢行了出去。
元晟对着幔帐凶神恶煞,质问道:“说,你是哪个奴婢?”
床上惊魂未定的女使,颤抖回道:“回,小侯爷,奴婢,奴婢原是伺候夫人的露月。”
这个露月年芳十八,样貌还算有几分姿色。
元晟愤然出去,追进了房。
元晟指着鼻子,骂道:“父亲,你为老不尊,好狠毒的心思,想要我母亲的命。”
元默没有恼怒,反倒义正言辞回道:“你说的没错,为父的确不是什么好夫君。可你母亲也不是贤妻良母,善妒成~性,心狠手辣。当年她先是害死钱姨娘腹中的孩子,随后又逼得钱姨娘投井而亡。父亲都没有与之计较,可如今不同。为父不能因为一个毒妇,葬送我元家满门的前途。”
元晟哪里听得进去半分,怒道:“无耻至极,父亲明明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拿元家的前途当成什么借口。”
元默语重心长,叹道:“你出征三载,又是武将。朝中的局势,你有所不知。崔行如今被辍职赋闲在家,你以为是因为何事?”
元晟自然有听说,是因为崔行举荐其堂弟为刑部尚,被陛下责罚。
元晟不以为然,依旧不依不饶吼道: “朝中人人皆知之事,父亲休要逃避,今日母亲的事,必须有个说法。”
元默神秘兮兮急匆匆走到门口,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回身压低声色严肃道:“崔行当年可与梁王有说不清的关系,陛下,是要准备动手清除梁王的余党了。”
这话令元晟面上的怒色,一瞬消失殆尽。转而亦变得面色凝重,反问:“莫非陛下对父亲说了什么不成?”
元默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摇首回道:“没有,为父也是通过近来陛下的行径,猜测得出。陛下先是亲自去往林州剿匪赈灾,你不觉得蹊跷吗?剿匪,为何不派武将去镇压,譬如你,而是御驾亲去。再则,虽说婉莹那丫头样貌不俗,但陛下为她修订改嫁的律法。当真只是被美色迷惑?陛下,是何许人也,宫中的妃嫔不缺美貌者。为父猜,婉莹能入宫,怕是得益于他父亲。”
元晟听得一知半解,不明所以道:“那又如何?”
元默冷笑道:“为父觉得陛下在布局。”
元晟私以为这些与她母亲之事又有何干,怒气又起,不悦道:“父亲颠三倒四说这些作何,孩儿,只想知道父亲为何,非要置母亲于死地?”
元默耐着性子道:“你我同在朝廷为官,自然要行忠君之事。若能揣摩出圣意,定能被陛下重用。这就需要宫里有我们自己的人,如今婉莹入了宫,还有何人比她更合适呢。除去你母亲,平她心头之恨。她怎么说,都是从元府出去的人。等她知道在宫中无家世傍身的凶险,自然会愿意与元家化干戈为玉帛。”
元晟怔住,父亲竟深谋远虑至此。既然要化干戈为玉帛,怎就不能饶过他母亲的性命。
“孩儿不管这些,非要拿母亲的命,讨好江婉莹不成?”
元默见儿子又嚷嚷开,知他孝顺,不想愚孝至此。苦口婆心,劝道:“今日江婉莹还是个没人没势的才人,来日,有了皇子,这后宫可就姓江了。到那时,若她秋后算账,死的,可就不是你母亲一人了。”
元晟嘴硬道: “父亲莫要危言耸听,陛下又非昏君,岂能有些江婉莹乱杀臣子。”
元默见其油盐不进,再无耐性,声色俱厉低声道:“不妨告诉你,当初父亲为何救下江婉莹。那是你的好母亲私下与梁王妃结交,为父若不做出此举。定会被后来的先帝定为梁王一党,我元家早就家破人亡。哪有如今,你征战沙场立下战功赫赫的机会。陛下清算余党,若有人咬出你母亲,届时你又当如何?”
元晟一时哑口无言。
元默见其听进去,趁热打铁又道:“有道是娶妻娶贤,家门兴旺。你母亲生出多少事端,若非你母亲,你如今该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陛下,原本有意封江婉莹为你的平妻,与兰公主平起平坐。被你母亲搅得,全盘乱了套。还险些累及整个元家,如此家门祸害,留着作何,待她再整出泼天大祸不成?你若不信为父,你去见见你母亲,看她可有悔改之心。她若有,为父绝不再苛待于她。”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孩儿,这便去见母亲。”元晟转身走出房。
父亲那些话萦绕耳边,挥散不去。他脚步沉重,去向母亲被关押的院子。
今日陛下与江婉莹之举,眼下回想起来更像是刻意为之。
他喊出“莹丫头”时,分明看见江婉莹有一丝慌乱。
他二人怎么说也算是青梅竹马,他不信江婉莹对自己没有半分情意。甚至怀疑,江婉莹傍上陛下,是因爱成恨报复于他。
一路思绪纷杂,不知不觉到了废院门外。
院门外有两名禁卫看守,见是元晟并未阻拦,开门放人进去。
仲夏时节,院内荒草丛生更甚。
野草的藤蔓粗壮,一路延伸到了卧房的门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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