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2 页)
她轻呵一口气,温热迅速在玻璃上聚成一团白雾:“后来呢?”
与此同时,江以商也正眺向窗外的灯火。北京是一座不夜城,不眠不休,没有疲惫的时候,可入夜了它虽然灿烂,却无端叫人觉得寂寥。
他瞥了眼左手的百达翡丽,时针正指向凌晨一点:“确定要听?已经不早了。”
如侬很笃定:“要。”
“好。”江以商揉了揉眉心,“让我想想怎么给你讲这个睡前故事——”
他有一把好嗓子,清冷迷人,刻下染上浓郁的酒香,便愈发醇厚。之前有江以商的自来水剪了他的台词,标题叫【声控福利|感受中戏优秀毕业生的台词功力】,被营销号转得小火一把,如侬冲浪时也曾在微博首页刷到。
她现在深刻感悟,那些看似彩虹屁的话都是真的。有这样一个声音哄睡,的确会睡得安稳。
“以清摔断腿那时候我还在学校里,也没亲戚接纳她。之前温叔算跟我爸合伙做生意,有点交情,结果我爸借他的钱去赌,赌得分毫不剩,还告诉那群讨债的温叔是担保人,他们上门催债,推搡间把温钺脑子给打坏了。”
“自然温叔很生气,钱没了,儿子还傻了,他那时候也恨不得把我爸杀了。但是他终归心好,之前为了叫我爸还钱找过我,后来我爸自|杀,他也消停了一阵子,直到以清出事。”
电话那头传来火机砂轮拨动的声响,他好似点了一支烟。
如侬卧回床上,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江以商徐徐吐了一口烟圈,“温叔不是住在琴台路后面么?我走投无路,上门求他,我可以还钱,但是照顾不了妹妹,请他收留以清。他那时候很凶,问我是不是想把以清押给他家抵债,反正温钺傻了,以清残了,两个残废正好凑一对,他不用想着给儿子讨媳妇。”
“他竟然这么说?”温叔看上去和善可亲,如侬有些讶异。
“是啊。”江以商也笑了笑,“尽管他再怎么凶,也不可能像我之前见的那些讨债的流氓一样。可他这么一说,我意识到把妹妹托付给一个有点过节的男人实在是一个太冒险的举动,出了他的门我正准备回医院,可是温叔追了出来,说送我。”
“所以,后来以清还是去了他那儿么?”
“对。温叔嘴硬心软,跟着我去医院看了以清。他说,小清十几岁搬过来的时候他就看着了,是个好女孩儿,要做什么得征求小清的同意,所以必须当面问她。”
他语气轻快,弹了弹烟灰,“温叔心肠好,我那几年先把他的钱还了,可他偷偷花了不少在以清身上,以清喜欢画画,可是学艺术很烧钱,他也愿意。”
“怪不得……”怪不得江以商说,温叔是能上他个人情感vr的亲朋。雪中送炭,恩情没齿难忘。
“多亏有他,我们度过了一段很难的日子。起初放狠话跟我说的什么把江以清和温钺凑一对,之后温叔后悔了好多次,每次都跟我说,要尊重小清的意思。”江以商低笑出声,“他比我爸尽责多了。”
“他是个很好的父亲。”黑暗里,如侬眼前一片潮润。
生父贺疆没给她留下什么太美好的记忆,幼时同龄人的讥讽和谩骂,成年后的误会和谣言,甚至是在她长出自己的羽翼后,这个男人仍旧屡次想把她纳入自己的权力版图里,将她拖进原生家庭的深渊。
此刻她羡慕温钺,羡慕他被真诚地爱过,甚至羡慕江以清,有人隔着亲缘血脉,也愿意接纳她的千疮百孔。
不幸的童年是需要终其一生钻研的课题,如侬心魔在此,也囿困于此。曾经是江以商见证她与双亲生离死别,而今夜,他向她展示自己的疮疤,笑着说“都会过去的”。
如侬说话时鼻音很重,隔着听筒,江以商也听出她情绪的反常。他将烟掐灭,沉声道:“我不该给你讲这个故事。”
“不,你该早点告诉我的。”如侬抽了一下鼻子,“如果我早点知道,至少不会对你说那样过分的话……”
什么“你讨好我是没用的”“不为资源,你靠近我是为了什么”,这冷冰冰的话真能从她三十七度的嘴里说出来?贺如侬,你有没有心啊?
江以商的世故全出于求生本能,他折过翼,不像她一样平步青云,守着气节与孤高。
更重要的是,当中也有如侬的推波助澜。她当年为了不让江以商签署贺氏霸王条款,拉下面子去求贺疆换人,她天真的以为,江以商那样出尘,一定能很快名声大噪,不缺贺氏这一部《贪狼》。
可这一瞬的天真,换了江以商的六年。
她怎么能不难过?
“要是能轻易说出口,这个故事就没有分量了。”江以商语气含笑,“是吧?哭鼻子的贺小姐。”
“我没有哭。”最后时刻,她还在嘴硬,“不早了,是不是明天还有戏?”
“嗯,快杀青了。”电话那头窸窸窣窣,似乎是他终于躺在了床上,“我也想你,会尽快回来。”
是回应她那条微信。
如侬握着电话笑了,近乎耳语:“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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