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契 临近夏日,晌午日头正盛,热息熏得人也犯了懒。早些年丞相夫人还在世的……(第2/2 页)
如初不以为然的摇头,“二小姐,你看他这样的秉性,哪家主人敢留他,所以二小姐真的放心他陪你去上苑吗?那里读的都是皇子公主,万一……”话说了一半,但宁颂微也知道如初未说出口的下半句话,万一这人贼心不死,对皇子和公主动手,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她十岁时因大公主鸣荷弄坏了母亲留给自己的荷包,将大公主推下太平湖,都惹了不小的麻烦。可那次事情本就是因徐轻缳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公主欺辱她在先,加上本身大公主在皇上那里并不受宠,生母也不过是个承恩的宫婢罢了,才免了宁颂微的责罚。
这样的事,若是再出一次,便是皇后姐姐也护不住她了。
宁颂微思索良久,到底还是松了口,“便先让他守在瑶玉斋外一段时间看看吧。”
如初这才放了心,连忙安排了下去。便是连自己也没有想到,原本对阿穆满心厌恶和戒备的她,在几日后看到那个洗净脏污,穿上丞相府侍卫服的少年时,硬生生的失了魂。
后日便是定好要入上苑的日子,如初在整理自家小姐读用的笔墨纸砚,而宁颂微趴在窗棂边上一边拿着一支小毫替折扇上的鸾鸟着色,她幼时看了许多传说话本,一眼就被这鸾鸟吸引。传说它身着五彩,是代表天下安宁的祥瑞之鸟,所以她笔下的鸾鸟也极是色彩纷呈,与窗外的春日景相得益彰。
“二小姐,听闻太尉夫人又在派人给世家贵女们送花笺呢,好像是要办什么……对了,是叫贴花宴!”如初装好箱,侧眼瞟了一眼窗边悠然自得欣赏自己作品的宁颂微。
她漫不经心地举起扇子来对着日光看了看,随口搭腔,“嗯,贴花,赏花,折花,颂花……这些官眷们成日里办不完的宴会。”
“二小姐,可她们次次都不给你送帖子。”如初皱起眉,抱怨着,手上合箱子的力道也重了些,发出“噹”地一声。
宁颂微回首瞧她一眼,莞尔一笑,“那不是正好,乐得清静。”
如初叹口气,“小姐……”也不知道是二小姐是真不在意还是心性尚幼,眼瞅着长宁城里出身没她好年纪比她还小的官家小姐们各个都开始议婚定亲了,可二小姐再过两年便要及笄,除了恶名随身之外,怕是连朝中官员谁家有公子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
“哎!”
窗边的宁颂微手滑了下,折扇从指间落到屋外地面上,她探出身去看,如初急忙嘱咐一声,“二小姐,我去捡你仔细别摔着。”说着便小跑出屋子去替她捡扇子。
老嬷嬷带着阿穆走进院内时,便看到这样一副景象。春末鲜活的园色当中,穿着粉白裙衫的少女自窗边探出身子来,青葱般的双指间夹着一支玉管小毫,上面沾满了花青色的墨汁,一不留神在脸颊蹭过一笔,染了花青之色的少女容色反倒比百花还清滟三分。
察觉到有人进来,宁颂微自窗前抬起头来,墨瞳清亮望向在几步外站定的嬷嬷和跟在她身后的少年。
如初捡起小毫,站在窗边,也好奇打量着那个有些眼熟的少年。
“二小姐,大夫说此人伤势已无大碍,您瞧是不是安排他即刻到这瑶玉斋来?”
话音刚落,宁颂微就听到如初在一旁发出的倒吸冷气的声响。
她眸光悠悠看向垂眸站着的阿穆。
他生了一张极不平凡的容貌,也难怪如初此时的惊为天人。先前被污迹遮盖着的脸尽数展现在人前,比起长宁城闺中少女们口中称赞的四皇子李琛的清俊无伦,他的眉眼更浓烈一些,如刀刻过的俊峰山峦,似是有胡人血统在身上。听到这边的动静时,轻轻挑起眼梢,眸若桃花,因着那瞳色,竟有几分妖异之色。既不似多数胡人那般线条硬朗粗犷,又没有过于显得女相。丞相府的玄色侍卫服腰身服帖,少年负手而立,身如修竹。
“阿穆?”如初声音有些虚,不确定的小声质询。
宁颂微早就想到,敦亲王府上豢养男宠姿色据闻向来不俗,能被他看上,那此人容貌定也是出色的。
“杨嬷嬷你下去吧。”
清风徐徐,宁颂微走出屋子站在阿穆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两声,得了他冷淡一瞥,她也不怒,反好奇问道,“阿穆,我看你身契上写着八岁被第一次卖给人牙子,在那之前你都在何处?”
“……不记得了。”少年声线清润冷淡,同初次开口时,简直如同换了个人。
宁颂微自然是不信的,八岁的孩童,说小也不小了,姓甚名谁父母何人家住何处怎么会没有记忆,多半是年少犯了事被卖了抵债,此类事情在百姓之中并不少见,家中管家采买婢女小厮时也常常遇到。但这样底子不干净的人,丞相府向来是不收的。
不过她也不追根究底,点了点头,“那既然你入了我丞相府,不论过去做过什么事,我都可以替你摆平,今后可要注意了,你若惹了事丢命事小,连累了我可不会让你死的那么轻松。”
阿穆闻言,转眸看向几步外比春光还要明媚的少女,那样纯洁无瑕的模样,说出的话却透着沁骨的寒。
“不连累你就可以?”他反唇相讥。
宁颂微眉眼俱弯如新月,“可以,我宁颂微的人,若是处处受制于他人未免让人笑话。”
如初在旁边抿唇偷偷笑,二小姐的嚣张骄纵在长宁城里算是独一份,偏她生的清丽明昳,脾性虽有些乖戾,但丞相纵容她,皇后娘娘溺爱这个嫡亲妹妹,连皇上都一向多有爱护。加之丞相既是国公又是朝中股肱,一手扶持如今的皇上从幼帝到执掌大权,深得帝心。所以跟在宁颂微的如初自己,平日出去遇见其他小官家的子弟,人家都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如初姑娘”。
阿穆不冷不热的嗤了一声,他虽是侍从,但态度丝毫没有谦卑之意,如初有些不乐意,开口斥责道,“二小姐没追究你刺杀之罪,你该感恩戴德,怎地如此狂妄?到底你是主子还是小姐是主子?我们丞相府可是别人塞了钱想进都进不来的,你倒好,好像我们请你来一样,红袖招那种腌臜之地,你倒是乐意替他们擦地!”
“你们可以杀了我。”平静无澜的声音,如初的话就如同激石砸入深井,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你……!”
宁颂微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心求死的人,便是诏狱中的囚犯,受尽折磨也要为了那一线生机苦苦哀求。成为敦亲王的男宠纵然于他是一种折辱,但若是以此为柄换来权利在手,岂不是好过任人呼来喝去打杂求生?
“如初说得对,不论如何,你如今身契在丞相府,便先学一下丞相府的规矩罢,守在这瑶玉斋的外面。”她抬起手臂,指向院门外,扬了扬指,“我会叫人盯着你的,如果你真的想摆脱敦亲王,最好听话些。”
阿穆静立了一瞬,转身走到了院门外,老老实实守在那。如初轻哼了一声,“倒是识时务。”
宁颂微翘起唇角浅笑一下,接过她手中的折扇重新回到了屋内继续给自己的鸾鸟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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