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 “可算是回来了。”院中细雨如丝,如初站在廊下抖落油纸伞上的水滴,长……(第2/2 页)
可这基业,终究还是要断了。
她就如一枝细柳,独自支撑着这庞大家业剩余的残枝,只消一阵不合时宜的风吹过,便会摇摇欲坠。
宁颂微缓缓跪在蒲团之上,以无比的虔诚恭谨,看着父亲的牌位,心中想道,爹爹,女儿终究还是要嫁人了,本以为,成亲那日定有您相送,没曾想到,这竟也成了奢望。您在世时,女儿顽劣不听管教,到如今,想听一句您的责骂都听不到了。
香案上青烟袅袅,牌位静立无声,她闭上眼,听到心底空洞的回声。
逝者已矣,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黑白分明地眸底划过寂寥笑意,她起身,盈盈立在桌前轻拂过牌位上的刻字,终是转身。
屋外又起了绵密雨丝,如初等在门外撑开伞来,宁颂微正欲迈出祠堂前,身后蓦然传来清脆地一声“啪”,好似从前无数次,父亲手中的戒条打在掌心一样的声音。
如初望着她的身后,讶然犹豫喊了一声,“小姐……”
门口一同等着的嬷嬷结结巴巴,“这……怎么好端端的……”
宁颂微回首望去,一众齐整摆放的牌位中,放在最下面正中央,父亲的牌位,正面朝下倒在桌案上。她怔然望着,良久,眉目温柔,眸底水雾氤氲而起。
***
青阳郡主成亲一事,给长宁城的百姓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单是那英俊年少的穆清风穆将军便够城内怀春少女们议论不止了。宣明帝对此倒是乐见其成,还在朝堂上几次打趣穆清风。只因城内少女为他分为了两个阵营,一派觉得他配不上郡主,以他的出身,换成是女子,便是去做寻常人家的小妾都难,怎么换做男子便能平步青云;另一派则是觉得他战功卓绝年少成名不说,本人也俊美如铸风华无量,配郡主绰绰有余,毕竟那郡主,也不少恶名缠身。
总而言之,这场亲事成了这一年清秋时节里,人人念叨的盛事,哪怕百姓也指望着,这喜事能一扫这一年以来笼罩在长宁城天上将散未散的乌云。
九月初时,城中御街朱雀大道上家家户户的屋檐上都挂满了红璎珞,东大街两侧的桑槐,更是十里红妆,风起时,红绸漫天,望不到尽头。
宁颂微到时便在将军府由陆承送着出嫁,自朱雀主街巡礼一圈后送往宣明帝此前赐给穆清风的新邸。一切章程都由朝中礼官反复推敲后定下,宫中专门侍候妃嫔的一等嬷嬷被派来陪着宁颂微一次一次的熟记,宫里的嬷嬷严苛至极一步都不能走错,惹得她心烦意乱便是躺下也在梦里反复练习。
离大婚还有两日时,嬷嬷破天荒的将宁颂微一人留在屋内,板着身子垂着眼道,“后日郡主便要嫁入将军府了,今日便是成亲前老奴最后要教给郡主的。”
宁颂微长舒了口气,“谢天谢地,嬷嬷快些讲吧。”
“老奴要讲的,是成亲当夜的洞房之礼,以及……”
半日闭门教学下来,老嬷嬷离开时,如初走进屋内见宁颂微坐在桌前,手中扇子一开一合,人倒是在出神。
“小姐?”
“啊?”她似是被吓了一跳,直起身子来看如初,“何事?”
如初笑着递上一块暖帕,“小姐额头好些汗,想必是累了,不如去躺一会吧,如今便只等着后日了。”
她不自在地牵了牵唇角,拿过帕子擦着掌心,脑中挥之不去嬷嬷方才说的那些话,从前倒是在话本子上得窥一隅,如今真落到自己身上了,多少还是有几分羞赧,她恍然想,不知道有没有去专门教阿穆这些事。
如初走去铺开床榻,一边道,“不知怎地,越是快到日子了,这心里越是有些七上八下。”
宁颂微轻轻笑,“嫁人的不是你,你七上八下什么?”
“可不是嘛小姐,”如初将扫把放下,转身过来替她解开发髻,一边蹙眉道,“大约是替小姐你紧张吧。”
陆将军府中紧锣密鼓的核对成亲当天章程的同时,穆将军府内却在布置好喜房后再无动静。府内的老管家很是焦心,这场婚事可谓是极其瞩目,届时又是将军府第一次开府设宴,要来不少权贵,围观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可他数次请示将军,后者只是淡淡道,“不必铺张。”
老管家次次腹诽,果真是野鸡变凤凰,一股小家子气。
可将军不懂,他这个做管家的,可不能不上心,于是在这日晚饭后,他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明日婚前最后一日,都要将能置办的东西都尽量置办齐全,为此,他晚饭时还喝了两杯酒给自己壮胆,好去将军那里陈述利害,最重要的,便是要到银两。
穆将军房熄着灯,他一般会忙到很晚,夜间也不允许人打扰,今夜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老管家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将军就寝的屋子外,许是知道后日要操劳一整天,穆将军已然就寝屋内也未亮灯。他当真是迫于无奈,在门外走来走去后,重重叹了口气,上前敲响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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