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是。” 宁颂微望着他的笑,轻敛眉眼。旁的人惊异便罢了,可她……(第2/2 页)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在街市上,丞相家的黑金马车格外招摇,长宁城百姓无人不识无人不敬而远之,因为大多数时候,那车内坐着的,都是那个喜欢鸾鸟妃色的宁二小姐。唯独烟柳堤岸上沿街的珠翠绸缎店最是喜欢这辆车,若是哪日停在门前,便是大财主又来了。
回东街之路同烟柳堤岸在两个方向,宁颂微看着窗外铺面里殷切探头望向自己马车的店主们,“啪”地一声合上木窗,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年。
“替我研墨。”
阿穆依言摆好笔墨纸砚,见她端起小毫沾了沾墨,思索片刻,在空白的纸张上落笔。
字迹娟秀,带有一丝谨慎,一笔一划极是认真。
“你识字吗?”宁颂微忽然开口,笔管敲在纸张上,看了一眼身边研墨的阿穆。
少年淡瞥一眼,“识得几个。”
“几个……”宁颂微默念了一遍,拿出另一张白纸来,放在他的面前,一笔一划,写下两个硕大的字。
阿穆。
她声音轻似细雨,带着砂砾般的尾音,“这是你的名字,给你,写一下试试。”说着,将笔管塞进了阿穆的手中。
他手上的皮肤有些粗糙,有着不该是这个年纪有的风霜痕迹,宁颂微从未在身边男子的手上见过,便是家中仆役,也并不如他这样处处裂痕伤疤,饶是如此,那沧桑皮肤下的骨型,仍然是修长分明的好看。
阿穆怔了一瞬,握着笔的手指微微用力,未落笔,倒是一滴圆墨先在那纸张上缓慢晕开。
“我娘说,名字是一个人存于世间的痕迹,人虽逝名旦存,寻常人亦是,”她于矮桌上托腮浅笑,头一回收敛了一身锋芒张扬之气,平心静气同他说话,如同一个友人知己,“若有机会名留史册,便是千百年后,也有人记得。”
他垂眸望着那两个字,女儿家的字迹没有太多力道,柔柔婉婉的好看,单看宁颂微的字,并不能与那个传闻中的宁二小姐联系到一起,动了动手腕,到底还是没有落笔,将小毫放好在笔架上。扯动唇角,笑意嘲讽,“名留史册,与我何干……我这种人,就算死了,也只是乱葬岗里的一座无名孤坟罢了。”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不过是,这世上又多了一粒尘埃。
宁颂微静静注视着他,眸底黑沉如深潭,“阿穆,你的名字是我起的,所以若你死了,我会为你立一块有名字的石碑,没人记得你,我会记得。”
少年冷峻的眉峰渐渐沉下,虽是白日,马车内光线依然算不上亮堂,更给他寒霜般的神情添了阴鸷,“宁二小姐不计前嫌将我赎出,还几次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闻言牵了牵唇,“原来你还是明白是非的,既然知道我几次三番救了你,就该好好珍惜你这条命,老天爷让你遇到我,便是要留你多活几日。”
“当一辈子奴仆,替二小姐鞍前马后?”他冷笑一声,眉眼之中尽是不屑倨傲。
宁颂微偏头想了想,颔首道,“不仅鞍前马后,还要提裙拿鞋,端水倒茶。”她望着他,连气息都蕴满了嚣张,笑容似狐狸般狡黠。
阿穆眉心渐渐聚拢,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瞳色之中落下睫毛淡影,虽是凌厉却不见寒意。
少女脸上的笑像是夏日里树叶缝隙之中落下的光,散漫又灼目,可在与他对视了片刻后,那笑渐渐淡去,他竟然在那明丽姝色之中,瞧见一丝怅然。
“算了,我想了想,”宁颂微重新看向桌案上自己写好的信,幽叹一声,“留你在身边日子久了,怕是我都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下人。既然你不愿鞍前马后,那我便给你一个能摆脱此境的机会。”
阿穆眉骨微抬,漠然看她,像是在问,你想怎么给。
马车外嘈杂的集市声已渐渐远去,不知行至何处。宁颂微往窗外看了一眼,“我小舅舅手握重兵,我会央他给你在军中留得一席之地,小舅舅嫉恶如仇,可保你不受军营外其余闲人的骚扰,但至于今后如何,全靠你自己。”
“……参军?”
“是啊,”她莞尔笑着,将手里写好的信笺仔细折好,又拿出一块玉牌来同信笺放在一起递到他的眼前,“若你入了军营仍如此不服管教又或是无心求生,那我也不会再费心救你了,喏,拿好。”
阿穆一动不动,神色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在其中。宁颂微摸不清他的脾气,也懒得琢磨,索性将手中信笺和信物一同塞进了阿穆的手中。
“不过呢,你的身契还在我手里,于理你仍是我宁颂微的人,若是有什么难事,可拿着玉牌来丞相府找我。”
他低头看向手中玉牌,极好的白玉质地,四角雕有鸾鸟莲花,最中间是一个微字。
“微……”
马车停下,车外的侍卫敲了敲门,“二小姐,到了。”
车内一瞬寂静,宁颂微手撑在桌案上歪头慵懒的笑着与似在天人交战的阿穆对视,悠然道,“去或不去,你自己选。”
末了,他终是站起身来,相识以来第一次,向她一揖,郑重恳切道,“我欠二小姐的,日后……定会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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