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冲动

一大早，三分监区长兰小军一个人拉长着脸、气鼓鼓地站在办公室门外。

昨天下班后，几个要好的姐妹约她去玩儿。刚一见面，姐妹们就冲着一身中性打扮的她揶揄说：“我的警花姐姐，现在是八小时之外，业余时间咱是不是也应该改变改变形象呀？”

说完没等兰小军反应过来就一拥而上，强行脱掉了她的夹克衫和运动鞋，换上了她们带来的粉紫色短羊绒外套和达芙妮羊皮女靴；又七手八脚地把她“绑架”到离小区不远的“沙宣”美发室，焗了个颇具品味、动感十足的深栗色头发。这颜色虽并不抢眼，甚至不仔细看还分辨不出，却令兰小军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自懂事起，兰小军就不喜欢女孩子的穿搭，什么蝴蝶结、泡泡纱、绸发带……在她眼中都幼稚无比，至于花裙子，她更是一次都没碰过！就连内衣，她通常也只选素白而简洁的，似乎每一小片蕾丝都会令她感到难为情。而自考取警官学校之后，兰小军的衣橱里更是除了制服、T恤衫、夹克、牛仔裤和运动鞋以外，再找不出一件有女人味的服饰了。

虽然经常被母亲嗔怪作“假小子”，但兰小军自己乐得省事，也从未想过要改变什么。而如今，当她在姐妹们的簇拥下，站到美发室足有一人高的美容镜前时，她几乎不敢相信镜子中那个青春靓丽、既妩媚又英气的女孩儿就是自己！

姐妹们的赞叹让兰小军愉悦的心情一直延续到今天早上，延续到刚刚上班以前。

早上，兰小军刚走进办公室，就被一分监区长穆春阳注意到了她刚刚焗染过的头发。穆春阳絮絮叨叨地数落了她半个多小时，批评她违反了警察着装规定、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说她影响了警察队伍的形象；还一迭声地催撵她，要她去风纪镜前照照，“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

兰小军气恼得摔门而出，一个人站在办公室外面生闷气。她就是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影响了警察队伍的形象”？自己是焗染了头发，但那是多么不起眼的颜色，而且只在阳光下才会显现出一丁点儿！自己刚刚走进监院的时候也没有一个同事看出来，这算什么出格的事儿？怎么在穆春阳那里就成了那么严重、那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了？！

她怎么就“忘记了警察的身份”了？她身上的警装还是刚刚熨烫过的，天知道她有多么爱惜这身衣服，它在她的眼里是比任何昂贵的时装都珍贵万分的！她也不过是想为自己的青春增添一点点的色彩，这对她——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儿来说又是什么过错呢？

兰小军觉得自己委屈得快要哭了。

偏这时，值夜班的朱队长上楼来交班，正遇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兰小军，于是便将头天晚上乔乙乙和赵虹在盥漱间里打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兰小军听罢，本未平息的火气更“腾”地一下蹿起了老高。赵虹是二分监区的犯人，她不好直接过问，只蹭蹭几大步迈到自己分监区的劳动区前，扯开嗓子大声吼道：“乔乙乙！”

门岗贾启莲正在吃早饭，被兰小军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看出兰小军的神色不对，贾启顾不上捡勺子，一溜烟儿地跑去喊乔乙乙了。

姗姗来迟的乔乙乙显然没有把兰小军的盛怒放在眼里。她自恃受了委屈，又没有先动手，所以梗着脖子，摆出一副“爱谁谁”的架势来。

看到刚刚接受违纪处理没几天的乔乙乙这副德性，兰小军的肺都要气炸了，她厉声呵斥道：“乔乙乙，你到底想怎么样？还想不想减刑了！”

不问便罢，一问之下乔乙乙倒来了劲，她扬起脸，尖嘴利牙地辩解道：“‘我想怎么样’？你怎么不问问赵虹她想怎么样？这事儿又不赖我，你干嘛总盯着我不放……”

兰小军的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乔乙乙，你在跟谁说话？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乔乙乙不屑地“哼”了声：“我知道你是队长！可队长也得讲理呀，你不敢找二小队的人也不能拿我撒气吧……”

乔乙乙轻佻的态度令兰小军憋闷在心里一个早晨的怒火被瞬间点起来，她想都没想，抡圆了胳膊照着乔乙乙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乔乙乙一下子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望向兰小军，没想到她竟然会动手打自己！

一巴掌甩出去，盛怒之下的兰小军也立刻清醒了过来，她意识到自己是太过冲动了，正要开口说什么，乔乙乙已经捂着脸“嗷”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了。

车间内的女犯们都惊异地睁大了眼睛朝向这边张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几名干警也闻声赶了过来，钟晓越把兰小军劝回了办公室；穆春阳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转身把乔乙乙带进了隔壁谈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