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癔症

“报告……队长，丁秋萍又发癔症了！”下午，一分监区的犯人小组长耿乐梅气喘吁吁地一头闯进了办公室。

穆春阳刚刚从车间巡查回来，没想到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又出了事！

她“腾”一下站起身，随着耿乐梅一起向一分监区的劳动区跑去，边跑边回头朝段梅叮嘱道：“小段，你给医务科打个电话！”

女犯丁秋萍因拐卖儿童罪被判刑十二年，从新收集训队分到四监区一分监区才一个多礼拜，发“癔症”的情况就已经出现了两回，这令穆春阳甚是头疼。

丁秋萍刚下监区的头两天，耿乐梅就曾向穆春阳反映过，说这个“新收”不太“规矩”，晚上在监舍里装神弄鬼，搞封建迷信。她说丁秋萍跟同犯聊天，说自己小时候家里闯进过一只“黄大仙”，被她父亲捉住打死了。后来自己就莫名其妙地生了病，高烧不退，一个多月才好。丁秋萍说自从她的病好了以后，自己的身体里就仿佛就住下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总是跟她说话，告诉她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事情。

丁秋萍甚至说自己的犯罪也是“那个人”指引的，是为了帮助她用“小灾”抵“大灾”。有女犯问她：你判了十二年还算“小灾”呀？那多大的灾才算“大灾”呢？丁秋萍于是就很不乐意，说，血光之灾！

丁秋萍的这套说辞令不少长刑漫漫、精神空虚的女犯深信不疑。她们纷纷以各种理由接近丁秋萍，有好奇的、有讨好的、有笼络的，还有请丁秋萍“看事”的，丁秋萍都来者不拒，铺位前俨然一派香火旺盛的场面。

耿乐梅见她们实在有些过分，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把丁秋萍没头没脸地臊了一顿，说她搞封建迷信，在外面骗不着钱，上监狱里摆场子来了！

丁秋萍第一次发病就是在那个时候。

丁秋萍被架去医务科后，耿乐梅委屈地跟穆春阳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她说自己没骂丁秋萍，更没打她，谁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只听了自己臊她的几句话，就“咚”地一声栽在地上了！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身子还一蹿一蹿地打挺，四肢僵硬得好像木偶人一样，掰都掰不弯，把几个胆小的女犯吓得嗷嗷叫！

那次，被送到医务科的丁秋萍没几分钟就恢复了正常。为了避免刺激到她，事后穆春阳并没有马上找她了解情况，只叮嘱耿乐梅要注意工作方法，多留意丁秋萍的生活和劳动情况。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又出了事！

穆春阳来到丁秋萍跟前的时候，丁秋萍的情况似乎已经缓解了一些：她被两名女犯搀扶着坐在一分监区休息室的门口，头发凌乱，面色青白，四肢有气无力地摊开着，嘴里还碎碎念地嘟囔着什么。

“丁秋萍！”穆春阳唤道，“丁秋萍！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丁秋萍身边的女犯赶紧推了她两下，小声催促道：“队长叫你呐！回一声啊！”

见丁秋萍两眼直勾勾地没什么反应，穆春阳摆了摆手阻止了她身边的女犯，转头问耿乐梅：“她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耿乐梅赶忙道：“穆队长，这次可跟我没关系啊！就因为她叠裤片的工序进行得太慢了——真的是太慢了！上流水线的半成品攒了一堆，下流水线的活儿又接不上，都压在她这了！管生产的邹立春就问了她一句，都没敢大声，她就突然一下子翻着白眼又栽倒了！这、这都快赶上玻璃人儿了，说不得碰不得……”

“别发牢骚！”穆春阳制止道，“她最近在监舍里怎么样？还说那些不着调的话吗？”

耿乐梅想了想：“倒是不怎么说了，不过背后议论她人的更多了……”

穆春阳问：“都议论什么？”

耿乐梅说：“就从她上次发过癔症以后，她们背后都说她是被黄大仙附体了……您不知道，丁秋萍晚上睡着的时候，两只眼睛还在眼皮里叽里咕噜地转，手指头还捏咕捏咕的，好像在掐算什么，可瘆人呢！”

“胡说什么！”穆春阳皱眉道。

“是真的！她们都看到了！”耿乐梅急急地分辩道，“而且……她也真的有点邪乎……她来没几天就给邹立春测什么八字，说邹立秋四十二岁那年有大难，把邹立春镇乎得够呛，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因为邹立春就是四十二岁那年犯事的……现在邹立春背地里就管丁秋萍叫‘大仙儿’，洗漱的热水自己舍不得用都倒给丁秋萍，今天要不是上下流水线实在接不上了，邹立春哪敢催她？供着都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