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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赴莲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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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各有志,想必王爷明白此理。”我压下内心不安,轻然翩翩抚着素帕,上绣一枝梨花风吹雨打,零星花瓣纷飞,嘴角一丝畏惧隐藏在后。

静静瞧了我半晌,炾王无奈地摇了摇头,吁出一口气,转身徐徐离去,余我一人静立原地。

煍王的心意,看似真切,到底如何无人知晓。何况我已然入宫,身为嫔御,到底不该与外男心有灵犀。倘若为皇帝知晓,固然我身怀龙裔,难保不遭人私通、怀疑子嗣的血统,继而打入冷宫,再无翻身之地。何况,纵使当日并无《满庭芳》此等因缘际会,而我亦答允了煍王的心意,凭着煍王以帝为君,事事遵循皇命,只怕吾等亦难以安然度日。当日,煍王碍于皇命,心不甘情不愿娶了王妃,忍耐多年,显见脾性软弱懦弱,怎会系我之良人?如今,既怀了身孕,自该好生把握住当下才是。为着失了皇帝宠爱,我只得牢牢把握住中宫这棵大树。

五月中旬,因中宫身怀十一月而未有生产迹象,宫人纷传龙胎如昔尧十四月而生,故皇帝赐名凤仪宫仪门——凤仪门曰尧母门。

敛敏因服侍帝太太后勤勉,同柔嫔一同晋中才人,与众人一同现身德昌宫,出席姝贵嫔所办莲花宴,观赏洒金莲。因嘉淑帝姬身子难得好转,趁着天晴如朗,日色明媚,窦修仪身着一袭品绿色七彩金线遍绣金桂五彩祥云图案的轻纱宫装,特携嘉淑帝姬到场。

嘉淑帝姬脸色看似好了许多,在一身珠光明铛的彩缎锦衣的衬托下,愈加显得粉嫩可爱,恬静怡人。依旧不复盛宠的我落座下首,不得一袭明黄色七彩祥云纹白纱滚边锦缎龙袍的皇帝多一眼关怀,只询问了胎像如何。

我心下越发疑惑:到底窦修仪为何失了恩宠欢心?

姝贵嫔挽一挽臂间的蔷薇色缀细粒米珠遍绣荷花瓣轻纱披帛,望着好了几分气色的嘉淑帝姬,对皇帝笑吟吟道:“陛下,当日窦修仪玉肌柔软,吹气如兰,于崇绮楼上以鹤骨笛吹奏《回风》、《凤凰吟》、《满殿春》、《凤来仪》四曲,开窗望去,庭中树花皆为之翻落。‘曲庭飞花’四字可谓令人啧啧称赞。”

此刻闻得此言,皇帝不禁被勾起旧情,沉吟半刻,看向窦修仪的目色终于带上了点点柔情与温和,嘴角含笑道:“亏了姝贵嫔你还记得。若非你提醒,朕差点忘了。”思及此处,当即命人将房内庄帝为昭恭让诚顺元庄皇后打造的一对蜜蜡黄嵌东珠赤金缠银桂花钗赏赐给窦修仪,又道:“这对珠钗只当给嘉淑来日的嫁妆润色罢。”

银钗以蜜蜡黄雕琢而成,温润尔雅,以缠银手艺打造成银桂模样,皓雪堆霜。东珠历来珍贵,而以东珠雕琢出桂花蕊,则更为人称奇。如此手艺自庄帝一朝后,至今无人出其右,故有御殿十五瑰宝之十的地位。

窦修仪泪花闪烁,叩谢隆恩,“妾妃多谢陛下恩赐。”

中宫见状,亦随之赏赐诸多珍宝,以备来日嘉淑帝姬的嫁妆之用,到底皆不及昭恭庄后的珠钗丽华瑰贵。

中宫今日特地穿着华贵无比来参宴:一袭明黄捻金密织百福石榴羽纱八凤袍,映照着窗外无数光辉明煌,只觉耀眼夺目,仿若金凤振翅高飞,翱翔九天,不可直视;臂间一烟霞色绞碎珠金线绣牡丹披帛,拖曳在地上,如两道金霞明辉,格外夺目。

嵌夜明米珠和合二仙羊脂玉坠子于漫步时轻然晃动,映射出耀眼流霞金光,亦似二滴冬日里头那澄澈的水珠,尚未褪去雪色,依旧含着纯白之意。

万千青丝绾成常见抛家髻,发髻正央埋一赤金嵌蓝田玉刻葫芦梳篦,玉色莹润,上头葫芦亦透着清波碧色,横插一赤金并蒂牡丹修翅玉凤步摇,黄澄光华,灼灼其翅。

中宫装束已然轻简,却依旧华贵端丽,几乎将姝贵嫔的风头尽数抢去。

窦修仪得赏赐毕,不过一会儿,皇帝又借口国事繁忙,先行离去,留下诸妃闲闲漫话。

待到盛宴近乎终结之时,中宫与我一同漫步御花园赏牡丹。所游之地名为“白鹤羽园”,地处玉华宫正南方位,因遍地开满如脂似雪的牡丹而得名。

牡丹舒绽,仿佛珠笑玉香,如斯香气若有似无萦绕鼻尖,淡雅而多怡。纯净之色如浣纱西子之翩然素妆,春光无限下亦熏得人凝然舒心,素华映月,雅香首冠。片片娇软花瓣约半只手掌大,层层叠叠圈绕,如同重重柔嫩的白纱帐,挡住视线,只觉满目皆为纯净洁白,不忍触碰,唯恐沾上指尖点点尘埃,分外揪心。金黄花蕊格外鲜嫩,如同染上了天边一抹金黄夕阳,一分力亦不敢施,仿佛会瞬间‘嘶啦’破裂开来,丝丝细线飘在手上,分外惋惜。日光之下,金黄色泽娇嫩,透彻至极致,赤金打造的细丝金线亦不过如此。

“娘娘,此地的白牡丹当真美极了,真叫人找不出话来形容。”我啧啧惊叹,面上惊喜万分的笑意如春光无限,连带秋香色水仙暗纹襕边凤尾裙亦温柔婉顺至极,将我七个月大的身孕完美地显现出来。

“此处的白牡丹乃宫里花匠精心培植,自然美不胜收。然据本宫看来,终究不及林丽人容颜娇美动人。”因着御医早早测出我腹中所怀乃一女胎,中宫待我温和依旧,满面祥和。

“娘娘打趣妾妃了。”我面色绯红一片。

整片园子犹如铺上一层云纱锦缎,洁白如雪,然则多一缕淡幽袭人的芬芳,似一玉簪,以白玉牡丹花瓣为底,缀以金米珠,熏上国色天香。恰巧值榴月上旬,湛蓝天际飘着云淡风轻,一望无边,鹂声雀影下兼日光丰美,恰似冬日里火盆满屋,甫一入内,便有腾腾热气遍体包住,顺着肌肤深入经脉,暖透肺腑,只觉浑身松懈,四肢灵活有力。

汤御医顶着满头白发,垂着枯手,时刻紧随中宫身侧。

温日暖风吹拂下,中宫眉似新月,肌肤细腻如凝脂,在日光下泛着波光,颜色颇似初夏荷花苞那淡白之上那淡红,动人粉润而柔嫩。丹凤妙目宁和安娴,如冬日红光蜜蜡烛为纤柔纱罩盖下,只余一室温然。

脚下白碎石子,如一庞大汉白玉砸碎后余下的零散小块,均匀分落为一车宽小径,宛然一旁的柔嫩牡丹,然则多几分坚硬淡色。闲路漫步,正红苏绣牡丹锦鞋唦唦踩上,似一绷紧的洁白绣布,上头多了两滴鲜红的针|刺血珠,愈发显得绣布白素。

中宫嘴角浅笑和煦,较日头更舒适,直令人柔到心窝,悦然沉醉其中。纤嫩细指戴三嵌牡丹滴珠镂赤金护甲,轻抚捻金绡纱下那凸起的腹部,只觉珠璀玉璨,犹如纱黄锦缎上摆三根细细的秋日翠竹,竹上露珠如盈盈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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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里,我停下来,缓一口气,啜饮一口她递过来的茶水,润一润嗓子。

眼眸转动了半刻,似是有所感悟,一时诧异起来,一壁回忆着一壁问道:“姑姑,你之前提及的重阳宴,如何肃帝与琽贵嫔会挑选那等残忍而血腥的灯影戏?好歹看在中宫身怀六甲的份上,多少该选几处精彩出色的戏码才是。难不成,肃帝从未考虑过如此此事?”沢儿的语气甚是不解。

我嘴角含着一缕神秘叵测的笑意,一味地佯装不知,缓缓解释道:“你还别说,自古伴君如伴虎,无人可以尽数拿捏住帝王的心意。若非如此,这等俗语亦传不出来了。再者,纵使盛宠如婉嫔、林丽人,依旧接二连三收到肃帝的冷落与疏远,我方才的话你可听仔细了?”

沢儿思忖片刻,随即连连点头,回应道:“记得。可不就是权淑媛身怀六甲而不自知,待到小产之后才觉察出来一事之后,为着诸多嫔御口中纷传的流言,肃帝这才将婉嫔禁足,一并冷落起来。若非有钱太仪在一旁细心提点,只怕婉嫔尚不知原来此事竟是中宫在背后捣鬼。”说着,呼出一口气来,语气低压沉闷,“中宫身份何等尊贵,依旧对婉嫔如此提防算计,可见这其中另有缘由。”忽而转念一想,随即诧异起来,仔细地盯着我问道:“姑姑,莫非中宫后来留下的二瓣枫叶状血迹与此等秘密有关?”

“中宫后来所留下的二瓣枫叶状血迹堪称古往今来御殿第一大迷案。无人知晓她此举何意。若非后来婉长贵妃有几分猜测,只怕无人知晓其中内情:此事自然关乎湘贵妃。能教中宫与当日的婉嫔联系在一起的,可不就是她们相差无几的样貌么?”我意味深长地看了沢儿一眼,随即再次饮了一口茶。

“如此说来,肃帝当日可是为了这一份神似,故而将林丽人收入御殿?”沢儿转念一想,随即摇头道:“不对啊。若肃帝当真如此宠爱林丽人,如何会在月食发生之后,再度冷落林丽人?难不成他对林丽人的这一份恩宠,甚至不及天象月食来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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