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丕。

相王府，地牢内。

赵楷幽幽醒来，嗅到空气中潮湿的腐臭味。令人不适的同时也让他想起了自己20年前的那段不愿再想起的回忆。

20年前的自己也是被关在此处，不过当时还叫楚王府，身边也都是自己的至亲。此时的自己独自一人，逃了20年，终究还是要回到这里啊。

“李肇锴，哦不对，你现在叫赵楷。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去了我李姓，就你们这一家腌臜东西，确也不配我李姓。”

李肇铎从地牢的暗影处走出，来到赵楷牢门前停下。一身青色蟒袍，站定于赵楷眼前。赵楷吃力的撑着冰冷的地牢地面，强忍着后背因被拖行四十余里产生的伤痛，跪坐在李肇铎面前。死死的盯着李肇铎，缓出一口气，轻声说道

“大人说的什么李肇锴？小人不认识，小人姓赵名楷，是巴陵人士，自幼无父无母，生在巴陵，长于巴陵，从未来过云梦。近日是被那巴陵遮天帮追赶至此，不知小人所犯何事，让大人大张旗鼓的抓捕小人。”

“哈哈哈哈，好一个不知所犯何事。那本王今日就告诉你所犯何事。”因地牢阴暗，再加上赵楷是从下自上仰望着李肇铎，看不清其具体面貌，乍一看只觉得此人满面充斥着阴翳。“你不是叫赵楷吗？你不是不认识李肇锴吗？那你就犯了讳罪！我朝前逆楚王世子唤作李肇锴，你个无父无母的东西，也配叫赵楷？”

“这下，你知道你所犯何事了吧？”

“小人只知宋律讳罪只讳君上，未曾有讳亲王的啊，更何况是一个逆王”

“哼，今日在云梦便有了。”

李肇铎甩下这句话后，便朝着牢外走去。

‘自己这便宜堂哥是铁了心要抓了自己，三言两语并不能让他放了自己。看来自己今日是非死在这牢里不可了’

赵楷眼神黯淡的倒在地上，盯着地牢上黑乎乎的天花板，脑海不断闪过逃出这地牢的对策。

20年前他逃出去是因为自己父母从小给他养的影子相救，与他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自愿烧自己的天命化作一道天山遁，给他遁出了这森严地牢。而且当年那案子是宋帝亲办，那他大伯心善，自己从小又跟他那小女儿长大，才不了了之，没有全国缉捕。

今日这场景，既无影子也再无那心善的大伯，自己看样子是在劫难逃，插翅难飞了。心想着赵楷突觉胸口一闷，一口鲜血从心口涌来，猛地从口里钻出，吐在地上。

他向胸前按去之时发现胸口的罗盘竟仍在胸口处，未被自己那便宜堂哥的军士搜出。要知道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符篆、银钱和随身物品均被搜走，身上除了这一身被拖得整个后背不见布料，只剩前身布料的“布条”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不至于是特意给我留着的吧，按他们的搜法，我底裤估计都让搜了两遍。难不成这东西还真是个法器？他们是冲着这个来的？’

赵楷一边心想着，一边缓缓挪动到牢中角落里，偷偷拿出那罗盘，仔细端详起来。

罗盘周身新的不像个前朝物件，上面所刻之物也不过就是寻常罗盘上所刻的天干地支八卦方位罢了，要说有奇怪的地方，也就是这所刻之字上的磨损跟罗盘周身不太搭。罗盘周身很新，其上所刻之字却有点磨损的有点难以辨清了。

赵楷又细细看了罗盘好一阵，实在没看出有何异样，而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也在提醒他李肇铎的人过来了。顾不上刚吐满身的血，将罗盘裹着血液，又重新放回胸口。

“道长，便是此人。”

只见那李肇铎的爪牙头目张阿大带着那羊须道人病虎走近，那病虎面色青紫，着一白色道褂，束一道髻，却满头华发，目露精光，右手持一黑毛拂尘，拂尘把柄处自上而下贴了三张空白符篆，左手持三枚看不出是哪国的铜钱，来回反复把玩。

“没错，是他。给他沐浴更衣，送丹房去”病虎只站在赵楷牢门前远远望了他一眼，左手铜钱向上一抛，又抛回手心，低头静静看了三息，留下一句话便朝外走去。

“等等！我知道你们想要的东西在哪！”

“恩？”病虎并未停下脚步，而是那张阿大在打开牢门的同时，疑惑的看向赵楷。

“我跟这位道长说！”赵楷觉得自己身上罗盘应是关键，直直起身向那渐行渐远的病虎喊道“道长，我知道你们要的那个东西在哪！遮天帮要抢的那个！”

赵楷只觉一阵风飘来，还没来得及疑惑这密不透风的地牢里哪里来的风，便被扑鼻而来的檀香味打断思绪。

病虎出现在了他眼前，准确的说，是闪现。

“什么东西？”病虎并未理会赵楷，而是问向张阿大“进来之前你们没搜干净？”

“搜……搜干净了，道长切莫听这小子胡扯，我们里里外外给这小子扒得干干净净，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玩意，并未发现什么异物。”

“你们要的是不是这个！”赵楷感觉自己出逃有望，连忙要从胸口拿罗盘往外出。可手往胸兜掏去时却一摸空，胸兜内空无一物，整个人瞬间愣在了原地。“东西呢？”

病虎静静的看着赵楷此刻的表演，右手拂尘一抬，又一次无风自动，赵楷前身仅有那点遮住**的布料也瞬间被吹到地上，露出一丝不挂的赵楷呆站原地，右手悬在胸前的样子。

“不用洗了，我带去丹房。”

病虎一步踏去，竟缩地成尺，出现在了牢门外。赵楷也被一股无名风悬空卷着，跟在病虎身后。

赵楷不知自己被那病虎吊在这漆黑的丹房中多久，这丹房叫做丹房，并无丹炉，也不是寻常炼丹之房，且整个修行体系并无炼丹这一法门。非要说是丹房，那这丹应该就是赵楷自己了。此时的赵楷头顶脚底、四肢关节和丹田处均被贴上一张符篆，丹田处赵楷感知知道是泽水困，其他部位是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之所以知道自己是丹，是因为每日那病虎除了让几名道童过来换符篆之外，还会让军士每日押来三批人给赵楷灌顶，每次灌顶结束这批人都会瞬间倒地晕厥，更有甚者灌完顶后直接身亡，化作灰烬。而赵楷修为也在这日渐灌顶之下，来到了元九境，只差一步便踏入陆地半仙——亨境了，这些日子赵楷隐约觉得自己除了修为进长太快，根基虚浮，丹田隐隐胀痛之外，胸口也火热得不行。他从未经历过修为如此大涨的时刻，也不知道是正常现象还是自己在接受这灌顶之时，对方给自己下的什么奇毒。

‘害，不想了。反正是一死，死前好歹也到了元九境，下去见了族人，也有个告慰。’

赵楷心里一边宽慰着自己，一边静静等待着自己给别人灌顶，化作灰烬的那日。

正当赵楷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之时，自打自己进了这丹房之后就再没看见的病虎进来了。

‘不是吧，今天就动手啊？死前就不能让我感受下元境破境，感受感受陆地半仙的滋味啊’赵楷全身被封，不能动弹不能言语，只能心里暗暗的叹息和懊悔。

病虎缓缓走进丹房，并未使出他那日的缩地成尺，而他身后正是赵楷的堂兄相王李肇铎。看来赵楷要灌顶的人，正是自己这位便宜堂兄了。

二人并未过多言语，径直来到赵楷面前，那李肇铎看都没看赵楷一眼，在赵楷正对面一蒲团前盘坐下。而病虎则掰开赵楷嘴巴，从怀里掏出一颗墨绿丹药，塞进了赵楷嘴里。

丹药入喉的瞬间，赵楷感觉自己五感异常灵敏，整个相王府前前后后自己均能感应到。这丹房后肃立的500军士，地牢深处关押的一众修士，厨房忙碌的下人，厢房打闹的相王王妃们。就在赵楷觉得自己能凭借这丹药瞬间给自己带来的五感灵敏之下冲破禁锢之时，这感觉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丹田剧烈的灼烧感和浑身突然出现燥热感。

赵楷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滴水，如果自己下方有个池子，不出一个时辰，自己身上流的水应该是能灌满整个池子的。不知过了多久，赵楷浑身在这双重炙热的感觉下慢慢清凉起来，丹田和身上都不再有炙热感了，取而代之的是胸口如火烧的感觉。

这感觉比刚刚的丹田和身上的炙热感来的还要猛烈，好似一团真火烧在了他胸口一般，生生将他整个人烧穿。

“啊——”突然赵楷冲破了某处符篆的禁锢，能够言语了，撕心裂肺的痛喊声瞬间传遍了整个相王府。

“奇怪，这小子也没有破境啊，怎么就能突破我这天地丕。”病虎疑惑之余立马在赵楷头顶补了一张符篆，赵楷痛喊声戛然而止，紧接着病虎又从怀里掏出一枚墨绿丹药，弹进他尚未来得及闭上的嘴中。“这小子道基还挺深厚，一颗元乾丹竟然还不够破境”

第二颗元乾丹下肚，赵楷得来的不再是那五感清灵的感觉，而是胸口越发的火热，这火热烤的他整个人快要爆炸，整个人快要被胸口那股真火般的感觉冲散架。

就在他感觉自己应该又要再次冲破病虎的天地丕时，他忽然发现自己逐渐不能感受自己的四肢、五感……直到只能感受胸口炙热时，他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