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君心

这一晚齐蕴又未能睡好，有关于从前的梦境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向她涌来。

她出身于显赫的镇国公府，父亲为大良立下赫赫战功，深受皇帝信任与器重；母亲则来自著名的洛河谢氏，有着数百年深厚的化底蕴。其外祖父更是当世德高望重的大儒，门生故旧遍布天下。

拥有如此令人艳羡的身世背景，即使是皇室公主见到她也要礼让几分。人们纷纷称赞说她齐蕴运气极佳，将来若是再觅得称心如意的郎君，便可一生顺遂无忧了。

待到齐蕴十五六岁时，前来提亲说媒之人几乎要将镇国公府的门槛踏破。

得悉未来夫君为皇四子唐臻后，她心下难抑好奇，遂寻机悄然前往，以窥其貌。

只一眼，她便被眼前那个男子深深吸引住了——只见他剑眉入鬓、星目璀璨，身姿挺拔修长，嘴角挂着一抹温暖和煦的微笑，举手投足间尽显翩翩风度。

成婚后的日子也果真如齐蕴所期待的那般美好，夫妻二人虽不似热恋爱侣般轰轰烈烈，但也算是琴瑟和鸣。

唐臻每日下朝归家途中总会特意为她带回一些精致小巧的物件儿：有时是一串红艳欲滴、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有时又是一个制作精美、香气扑鼻的香囊……

出身于高门大户的她什么精美华贵的东西没有见过 ，小时更是将东珠当做玩具来耍的。

她看重的只是唐臻的心意罢了。本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相伴到老……她以为……

梦境中的男子一身黛蓝长袍，眉眼含笑，款款温柔。这副神情往日是对着她的，现在却是面向着另一个人，“烟烟，到我身边来……”

名唤烟烟的女子身姿曼妙，浅笑着站在唐臻身边。两人相携着越走越远，直到身影都渐渐模糊了，看不到了……

“不！”

齐蕴猛地惊醒，浑身是汗，胸口上下起伏着，惊魂未定。

;#3;阿蕴？;#3;一声低沉而又关切的呼唤传来，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齐蕴的身体转过来面对自己。

她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唐臻正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神中充满忧虑和疼爱地看着她。

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齐蕴突然用力扑进他的怀中，像个孩子一样开始抽泣起来。

只有这个时刻，她才能真切感受到他的存在，刚才那些可怕的场景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阿娘不是说过，梦境往往与现实截然相反吗？

他可是当着镇国公府所有人的面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今生今世绝不会纳妾。

;#3;阿蕴？莫不是被梦魇住了？别怕别怕，一切皆是虚妄。;#3; 唐臻一边轻拍着她的背部，一边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安慰道。

然而，听到这样的话语，齐蕴反而哭得越发厉害了。

自从去年寒冬他前往江南之后，迄今已过去整整五个月之久，期间未曾有过这般亲昵关怀。尽管日日夜夜思念着，但等来的却是一个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3;你可是......有意纳妾？;#3;

终于，鼓起勇气把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毕竟如今整个临月城都紧盯着翊王府，继续自我蒙蔽下去也毫无意义了。

拍着背的动作停了，齐蕴的心也随之跌入谷底，明明是春日，却如同置身寒冬腊月般寒冷。

“阿蕴，生烟她救过我，又是孤女无处可去，除了我之外在没有人能帮她。”他嗓音低沉，一如既往般不疾不徐，齐蕴听着却分外刺耳。

她从男人怀里抬起头来，方才哭过，这会儿眼圈儿绯红，眼中还含着一包泪，“那就是想纳了？”

从她嫁进来就常常笑得开怀，哪里见过她如此凄惨的模样，唐臻用拇指抚去她眼角的泪，“你放心，她不会动摇你的地位，翊王妃只能是你。”

“一定要这样做吗？”

“是，我预备纳她做贵妾。明日还得劳你对外头放个信儿，她是因着府上没有子嗣才纳的。”唐臻凝视着她的眼睛，显然是早就有了想法，才能想出这般说辞。

“贵妾？”齐蕴不敢置信，顷刻间白了脸，还是因为翊王没有子嗣才纳进府中的，说出去也体面，为皇家开枝散叶可是大功一件。

本想着再说些什么，不经意间一瞟，唐臻身边的小厮已经候在门口了，弓着腰不住地往里头瞧，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看来是有急事。

他站起来，“现下有事，我晚些再过来看你，你看着挑个良辰吉日抬进府便是，不必铺张。”

说完匆匆离去，连背影都瞧不见了，齐蕴才脱力般瘫倒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要纳妾便也罢了，居然扯出这个理由，你只想着顾全雪生烟的名声，可有想过我？身为王妃，成亲两三年都无所出，外头早有风言风语，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如今可倒好，此举可让风言风语成了事实。

可叫她怎么办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