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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纷乱之初 什么时候,寒鸦卫要听经略使的命令行事?(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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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细润,乍暖还寒,女子立在窗前,怔怔地抬头望着院中梧桐。

“殿下,这是手札中最后的三本”,女官走上前,左手托着三本看起来并不精致的札,她右手轻轻抚摸着最上一本脊处的褶皱,低低地劝道,“这是秦家大仇得报后,素溪小姐赶来敦午关那段时日的手记,就这么烧了……”

女子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应。望着那院中的白桐花,望着春雨静静地滴在远处屋檐上,敲打在新发的枝芽上。

她记起那日,战后力竭,只得瘫坐在残破不堪的敦午关城头,随身佩剑斜插在不远处倒地的北夷大将胸膛上,剑身因饮血而泛着绯红霞光。眼前孤寂的荒原上因血战数日,横尸遍野;被炮火灼烧的残旗、断枪与残肢,重伤不起倒地嘶鸣的战马,城下斩杀数敌而庆贺喧闹的汉子,城后伤兵营地里因血肉模糊而惨叫的兵卒;好像还能记起硝烟混着血腥的呛人味道,夏日黄昏后的燥热,和手上有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的黏腻。

秦素溪从江淮城赶来。马车在敦午关下停驻,她本想抬头看一眼城楼牌匾旁高悬的头颅,西落的阳光刺眼又滚热。哪怕睁不开眼,她也知道曾经不可一世的草原王额密可汗、杀害她父母的凶手,如今只剩满脸血污的头颅,被乾军主帅斩下后吊在城楼之上,任凭烈日灼晒。她索性不再仰头观望,甩掉披风,全身缟素,拎着酒壶,拖着因咳喘不止而直不起来腰的单薄身躯,拒绝了护卫的搀扶,踉踉跄跄,一步一步爬上敦午关城墙,那雪白缟素的身影,在这片血污与荒漠中分外扎眼。

秦素溪爬上了敦午关巍峨的城墙,站在破败残垣上,拧开酒壶灌了一口酒,将酒壶递给了身旁瘫坐在地的人。那人接过后在瓶口处闻了闻,扣上盖子扔了回去,“药还没吃够?喝酒就要喝烈酒,劳什子的药酒,你自己喝好了。”

秦素溪听闻此言,哈哈大笑,那笑声,像悲鸣,像泣诉,也像舒尽了心中那重如铅石的郁结,“娴真,痛不痛快!”

娴真笑了,左手撑着碎裂堆积的瓦砾坐起,探身拿回酒壶,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那空空的牛皮酒壶扔下城墙,大喝一声:“痛快!”

风好像没有那么燥热了,黏腻的血腥气也渐渐消散了。

“之后呢?”秦素溪从怀中瓷瓶中抖出金创药粉,撒在清洗后的伤口上。

“封王。”她因为疼痛攥紧了秦素溪的衣摆,咬牙切齿道。

“再之后呢?”

“把你弟弟找到。”

包扎完毕的秦素溪没有继续追问,走到桌案前翻开空白手札,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句话后,提着药箱出了营帐。

苟富贵,勿相忘。

之后,娴真以女子之身,封亲王爵,北境总督,兵马大元帅,手握重兵,权倾朝野。

再之后,纵使女子之身,同母胞妹,仍逃不过帝王猜忌,朝臣群起攻之。从此手足无亲情,山海无盟誓。

凉雨吹落了桐花,娴真回了回神,转头和踌躇的女官吩咐道:“烧了,然后你也走吧,东郊二十里有一处农庄,主人姓马,他会送你去金陵郡主府。”

“殿下……”女官还欲说什么,窗外传来禀报声,“殿下,林枫他们到了。”

娴真摆手示意女官离去,从桌案上拿起三封信递于窗外三人,“务必亲手送到。”

三人领命离去。娴真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叩了叩窗扉。

“决定了?”阴翳处,有一男子抱剑环胸,嗓音低沉沙哑。

“嗯,决定了。”

定康五年四月初七,贤王于府中消失。司礼监掌印太监传旨于贤亲王府,唯有女官温氏与长史顾常毅端坐在正厅等候,手奉笺一张。王府中,号令北境军和九方军的大荒扶桑剑也与贤王一同消失;房、内院空空如也,籍、手札、随记、画像和徽帜全部被销毁;大内皇宫中的归云殿、贤王开府前居住的殿阁中,典籍、画也全都消失不见。

宗正寺卿报清政殿,贤王玉牒被毁;鸿庆阁中贤王封王之前的公主画像也不知所踪,唯有太皇太后寝殿中尚存一副画像。大乾第一位女子亲王赫青娴真,在这世间的所有痕迹似乎都被刻意抹去了,一切过往就像云烟中的一缕薄雾,悄悄地随风消逝。

定康帝定定地看着那张笺出神,良久未言。大总管太监邓护屏气凝神跪地许久,终听得帝于上座的一声叹息:“退下吧。”

皇帝闭殿不出,不宣召一臣、不发任何诏令,太皇太后与皇后也端坐后宫毫无动静,朝臣看着右相脸色阴沉、左相泰然自若,都噤如寒蝉,又各自心怀鬼胎。

皇城司缉拿贤亲王府女官、长史、护卫三十五人下狱,审十日无所得;天子亲卫寒鸦卫,京内搜寻数日无果,往别谷关、辽东关、合虚山、东海、西南境诸郡追查,首领左东阑亲至江淮城监视与贤王素来亲近的秦府和医馆浅川堂,至定康六年秋末浅川医馆堂主秦素溪病逝时,仍未得贤王下落。此后十五年,纵使寒鸦卫已查清当年庄庄旧案与贤王无关,定康帝为贤王洗清了污名,昭告天下其忠义勇武、为国为民之功,也未能得丝毫音讯。

九月,银沙城,来往商队络绎不绝。

这座西北边陲重镇,前有西北第一险关、敦午关扼守西北鄂拉山,背后经过兰巴、彦坎这两处西北军主力营地的驻扎城池,便是西北境首府西平郡,也是西北大都督睿亲王府所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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