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相像 来来往往皆过客,未负皇朝未负君。(第2/2 页)
龙案一角,放着两本寒鸦卫奏报,其中一本是月前问询凉州侯的记录:帝命寒鸦卫副指挥使问凉州侯李夜白,定康五年元月贤王生辰宴后,曾夜宿贤王府,属实与否?凉州侯叩首回应,属实。
然,苏禄绯的身份户籍牒上写明,父苏禄硕驰,居于西平郡裕华村西。经寒鸦卫探查,裕华村西有一处名为随园的山庄,老睿王于宝安十六年置办的园子。自老睿王过世后现已空置多年,除了睿王府的数名仆从,园子东侧厢房曾有女子与孩童居住过的痕迹,但并不能确定就是贤王曾居于此。
定康帝挥手令邓护退下,独自一人坐于上房中。烛火摇曳,冬月下旬的鸾京已有落雪,地龙融化了丝丝寒气,上房内因着迦南香,清新馥雅,暖意融融。他从紫檀木盒中取出了一张已经泛黄的笺,放在了鱼符玉琮旁边,心中深深叹息。
前祁魏征元五年,言二公子庚,持忍冬令,携言府甲士二十人,押送百匹战马、重甲连弩等武器入云中郡,辅赫青铁骑之主赫青鸾扩军十万,征讨北夷。
正如九方隗氏手中的双鱼令一样,赫青氏当年也有一块令琮,为忍冬令。太祖问鼎大宝之后,言氏奉双羊方尊与太祖赫青扶曳,忍冬令则转交给了禅让的祁魏皇族。定康帝没有见过那块原由赫青之主持有的忍冬令,但他在宣德皇后宫中见过隗氏的双鱼令。
这块本应交于九方隗氏下任家主郑国公手中的双鱼令,在宝安十六年,皇后将此物与大荒扶桑剑一同,交给了娴真公主,当时还是太子的定康帝也在场。
那时宣德皇后已病了许久,连年征战和生儿育女都消耗了她太多的气血。她拉着菩风与娴真的手,福英则在稍后一步的位置上,眉眼中的慈爱与不舍,定康帝时至今日仍觉清晰在目。
他辜负了母后期寄,作为兄长他也愧对胞妹。在雄兵与皇权中,他对手握重兵凯旋归京的胞妹有过深深的忌惮。以女子之身掌兵封王,本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太祖对皇后的偏爱,皇后对子女尤其是女儿的偏爱,令前朝旧戚与从龙功臣的新仇旧怨,在征西的最后两年达到了顶点,付诸在贤王娴真身上的便是无法回挽的灾祸。
来来往往皆过客,未负皇朝未负君。
写在笺上的话,是贤王娴真消失前,留下的唯一一言。说与的是她的皇帝胞兄,仿佛是在说,所有人的忌惮忧患都很可笑,这世间也就唯有和她一母同胞的兄长,值得她稍作交代。而对于世人追逐的权势名利,她轻而易举地放下一切,遁走离去,徒留世间空叹。
睿王在奏报中上禀,苏禄绯确为娴真之女,生于定康五年九月十七,但那之后至今未能再见娴真,如今他也不知娴真身在何处。看来当年及此后发生的一切,只有她的后人才知晓。
左东阑自邓护回宫复旨后,便出宫回府。刚下马将缰绳递与迎上前来的小厮,贴身侍从便附耳禀报,礼王世子已在府中等候多时。
“师傅!”数月未见,西北风沙大漠走一遭的昱阳,稚气已脱,皮肤晒黑了许多,眉眼间多了些坚毅。他看见左东阑步入厅堂,从椅子上跳起蹦跶至他身侧,才端正躬身一礼。
左东阑扶住了他的见礼,见他似有历练之后的豁然成长,倍感欣慰,语气不显,淡淡说道:“世子殿下,此前说过了,莫要称下官为师傅。”
昱阳一扬头,一副“我偏要”的模样,从怀中取出薄纸一张,在左东阑面前一抖,“师傅,你看这是什么?”
左东阑皱眉看着他得意邀功的模样,疑惑地从他手中接过,定睛一看,愣在当场。
“苍清酒方。怎么样,您就说本世子是不是您的亲徒儿。当初刚到银沙城,往那喜富酒楼一坐,我一闻店家上的酒,便知是师傅视若珍宝的酒壶里常装有的那款酒。您珍藏的那二十坛自三年前空了之后,有事没事您就看那酒壶发呆。徒儿一直记在心里,这次在西北可算是找到正宗的了……”
昱阳在耳边絮絮叨叨,左东阑只看着手中苍青酒方,心头五味杂陈。他当然知道,那二十坛是什么酒,自何处来,在何处卖。他本是想的是,等酒喝完了,就和过去作别。没有想到,兜兜转转,自以为的放下,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师傅?”昱阳邀了半天功,嘴巴说得干干,也没能得到一句夸奖。他把手在纸前晃了晃,左东阑回神,将酒方叠好放入怀中,温声说道:“明日圣上召见,世子殿下还是要稳重些。圣上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然后年后去太常寺上值,礼王殿下已经奏请圣上安排你去京郊社署……”
左东阑话还没讲完,昱阳一听就不干了,“我不去太常寺。”
“那你要去哪?”
昱阳丝毫没有听出来左东阑语气中已渐渐蓄起的不耐,“我要去寒鸦卫。”
“不行。”左东阑一瞬都没有犹豫,回绝地斩钉截铁。
见他一副要耍赖的模样,左东阑耐心解释:“太常寺乃九寺之首,职重位尊,门荫不得入太常寺。若不是你这次剿匪有功,圣上恩旨,中门下承礼王的情破例点了头,太常寺你别看不上,若是往常,你还未必能进得去。”
“是,是我知道,祭祀,宗庙,社稷,籍田……师傅,我是您的徒弟……”昱阳话还没说完,左东阑突然出手,快速朝他腹胁、颈间、面门三处出拳,昱阳毫无防备,躲避第一拳攻击时便失了重心,被第二拳击在下颌扑倒在一旁花几上,肋骨被桌角磕得生疼。
“寒鸦卫不收纨绔。”废物两字在左东阑左边绕了一圈,生生地换成纨绔。总归是身份贵重,正经的皇室王孙,虽然的确是废柴一个。
昱阳不服,还要继续争辩,左东阑松开他,正色道:“说说路上的事。”
“刺客嘴硬得狠,路上白颈审了两次都没什么发现,最后还一个没看住,让他们歹着机会自尽了。言府的护卫各个都是高手,栖柒在领头的护卫手下,三招都撑不了。师傅您知道他们什么来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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