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厌倦(第2/2 页)

程行瑜的脸湮没在渐暗的天色里，只听他应道：“好。”

明欢拢了拢有些散开的发髻，道声告辞便离开了。

程行瑜捏紧了手指，第三次看着她离开。

明欢没有换下襦裙，就去了城外偏僻的破屋里牵了来时的马准备回去复命。

她顶着夜色，也不着急赶路，这不该叫复命，而是赴死。她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看着在阴云中若隐若现的月亮喃喃道：“何处一声月子弯弯。”

她从来没有以自己的身份在青天白日下，这些年来戴着面具装成他人与各式各样的人周旋算计。

这是第一次，有人知晓她的身份，认认真真听了她的故事，喝她的酒。传闻中他杀父弑母罪大恶极，可是见他坦坦荡荡问心无愧说出程子夜的名字，明欢直觉认为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武功这样好，在背负弑亲罪名前该是怎样的意气风发。可惜这样一个有意思的人，却是自己要杀的人。

她本想在酒中正酣时放点勾人情欲的药进去，但在最后那刻，她突然心生厌倦。

念头一起再压制不住，明欢觉得，或许她早就厌倦当别人的刀，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每一次以命相搏，她都暗暗希望有人将她折断。

但如今她希望是自己选择离开，或许是程行瑜不经意地一句话让她有了动摇：“人总是要为自己活一回。”

他为何要说这话？明欢扶了扶额，好像是说起了应该往塞外去，看看红日落山的壮观景色？

她伏在马背上，轻轻拍了拍马鬃：“好孩子，你陪了我这么久，谢谢你。”

安静的乡间小路上，隐隐传来了男人的低语，：“就是她”。

明欢没有动，任由马慢慢向前腾挪着，她握住了袖中被酒后体温烘得有些发烫的剑。

那三个蒙面男人终于来到了她面前，马儿有些受惊，嘶鸣着微微扬起了前蹄。明欢坐起身懒懒地看着他们三个，笑道：“三位少侠，可明白好狗不挡道的道理吗？“

有个年轻些的沉不住气，忍不住想冲上前，但被另一个年长些的男子拦住了，年轻男子气愤道：“大哥！就是她杀了二哥！”

二哥？什么大哥二哥，她实在记不清了，除了这回被人扯了面巾，她从不会在现场留下一个看清她面貌的活口。

拦人的男子压低声音狠狠道：“我知道！”他转向明欢，问道：“那具尸首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明欢猜到了几分，就是那个被一刀了结的三脚猫？彼时她匆匆离去思绪混乱，并没有注意到周边是否有人，这几个“好狗”怕是在那时看到了她。

现下她并不在意了，她歪了歪脑袋，笑道：“尸首？少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他了？屋里还有个男人，他才是杀人凶手。”

年长男人的目光闪了闪，恶狠狠地说，我们先杀了你，再去寻他，你们谁也跑不了！

酒意让明欢的血液在沸腾，她声音冷下去：你们不敢去寻他就把账算在我头上？我好心为你们指路，不要不识好歹。

那人哼了一声抽出身侧的长刀，直削马腿。纵马绕开是来不及了，明欢从头上拔下一支小簪子，掷向了那柄砍过来的刀。

虽用了力气但簪子分量太轻，只让那柄大刀偏了偏，这一瞬已够明欢从抽中摸出了短剑，她翻下马，正好落在那人身后，男子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娘们反应这么快，但由于刀太重他已来不及转身，索性往前猛冲了几步，雪亮的刀削断了马腿，黑马重重砸下，男子闪身避开，明欢眼睛都未曾眨一眨，用力斩向马身，一尺多长的剑上剑气大涨将黑马削去了小半扇。

温热的血纷纷扬扬地撒开，溅得明欢如同修罗场中杀出来的恶鬼。“大哥”回身看到明欢，打了个激灵，那马匹体格甚大，她那把剑是什么神兵，竟如此厉害。

明欢抖了抖剑身，瞥了一眼马尸后的男人，嘲道：“你也算是个男人？”

语气中的轻鄙激得大哥提刀又劈向了明欢，明欢抬剑挡住了他的重击，随后侧身反手刺向他，大哥见明欢如此灵活，甩下重刀，蹲下后打了个滚勉强躲开了刺向他的剑。

三人中一只未说话的那人突然开口，女侠手下留情！我大哥四弟只是想寻回尸首，并不是想寻仇，我那兄弟死的不明不白，大哥难免有些情急，还望女侠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四弟想去看看滚成一团的大哥，却也被这人拉住了。

明欢心道，你当我是蠢，打不过说不是想寻仇。不过她也不想多做纠缠，自己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对拉几个蠢货垫背也觉得无趣。

她放下剑，冷冷道：“滚。”

四弟几步跨向大哥，将他搀起，狠狠地看了一眼明欢，天色不明，也不知这女子收到了自己的恨意不曾。

大哥被搀在中间，三人从来时的小路匆匆离去了。

明欢看看倒在路中央的马，叹口气，蹲下身摸了摸它：“没想到你倒走在了我前边。”再慢下去恐多有变数，她还是尽快赶路回到阁中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