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风口上

湘鄂西边的高山一座连着一座，夏日的晚风伴着虫鸣，高大的树木如魅影般在山间摇动。此时，在野溪沟通往红溪坪的山间小路上有二十多个精壮的汉子趁着夜色疾行。这正是王冲与汪狗娃带着第四中队的战士赶往宣恩与来凤及龙山三县两省交界处的罗坪黑风口。这黑风口在湖北与湖南两省的交界处，从湖南过来分成两条岔路，一条通向罗坪，一条通往沙道集镇方向，此处乃咽喉要道。

前几天，赵岩的特科分队送来情报，说附近三个县的保安团长将亲赴沙道集镇，为张超武的庆功宴捧场。董大中决定也给张超武送上一份厚礼。

龙山县长兼保安团长巴中红与副团长钟大猛邀来凤县长兼保安团长仇人杰和副团长杨林军同行。由于龙山、来凤离沙道很近，他们各自带着一个排的士兵直向沙道而来。到了黑风口，巴中红见地势险要，路口狭窄，两边山上高树丛生，在上午的阳光下都显得阴森森的。便对仇人杰说：“仇兄，此处地势凶险，这段时间盗匪猖獗，我们务必小心！”说完便命钟大猛让士兵们把枪上膛，作好战斗准备。

仇人杰却笑道：“我看巴兄是让湘西的土匪给打怕了吧！别看我与杨副团长只从来凤带来一个排，只要土匪敢来，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说完便命一个班的士兵向路口两边搜索前进，想在士兵的保护下尽快通过黑风口。此时却听得一声清脆的枪响，骑在大白马上的仇人杰右臂上就中了一枪，疼得他差点摔下马来。两名士兵忙将他从马上搀扶下来。

只听得左边的树丛中有人喊道：“我们是红军游击队，你们快放下武器投降，红军优待俘虏！”

巴中红气得破口大骂：“狗日的红军游击队不是都让张旅长消灭了吗？一定是土匪！给我打！”

仇人杰也没想到会是红军，他久居来凤城里，一直没和红军交过手，还不知道红军的厉害，他让士兵们开枪向右边崖壁上的树林里猛攻。可是树林里却没有了一点回音。而左边崖壁上的树林中又传来枪声，几名士兵中枪倒在地上。两位团长便命士兵开枪交替掩护，向原路退回。看来，这沙道集镇是去不成了，现在保命要紧。队伍刚掉头要跑，却发现有四面红旗出现在退路两侧的树丛中，十分显眼。同时，退在最前面的两名士兵也被不知从哪儿射来的子弹撂倒。

钟大猛喊道：“巴团长，看来真的是红军，我们被包围了！”

这一喊把巴中红和仇人杰及杨林军都吓出一身冷汗。不过仇人杰虽然右臂中弹受了伤，由于他从来没有见过红军，因此他却并不太怕红军。他命士兵架起机关枪向路两侧崖上的丛林扫射，只见两边的四面红旗迎风飘展，却不见有人还击。于是，二位县长兼团长命队伍快速退却，哪知谷口又倒下几颗大树，将退路封死。仇人杰还是不慌，认为即使真的是红军游击队，也不过是些被打散了的残兵，不足为虑，于是请巴中红派人去移开那些树木，命杨林军带士兵拼命还击。而巴中红与钟大猛早吓得战战兢兢，但为了逃命，也只得命士兵上前去移开那些树木。哪知丛林中枪声又起，弹无虚发地将前去移树的几名士兵击倒在地。吓得龙山过来的士兵都趴在地上不敢再动。气得仇人杰与杨林军直骂娘，但此时骂娘也没用。

杨林军发现黑风口前后两侧的树林里到处都是红旗，忙指着这些红旗让仇人杰人看。仇人杰一看，吓得几乎瘫倒在地。看来，真的是红军游击队主力，从红旗的数量来看估计至少有一个团的兵力。

此时，黑风口靠近沙道集镇方向的出口外传来剧烈的爆炸声，龙山县长兼保安团长巴中红和他的副团长钟大猛吓得屁滚尿流，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们从龙山带来的一个排的士兵见主帅吓成如此模样，也都将枪扔下跪在地上。而来凤保安团副团长杨林军以前在军阀部队当排长时经过一些阵仗，胆气不弱。仇人杰就因有了杨林军这个副团长，在湘鄂西边一带根本不将一般人看到眼里。但杨林军此时看到这个阵势，心中也在打鼓。不过，他不愿投降，一边指挥手下士兵拼死抵抗，一边亲自端起机枪扫射，想杀开一条血路。同时又命几个人去快速移开挡在路口的大树。可还没等他扫出几梭子弹，却被一枪击中心口，一头栽倒在地上。

仇人杰见杨林军已死，最后的一点斗志也没有了，也将手里枪扔掉，将手举过头顶。此时枪声与爆炸声骤停，周围一片死寂。仇人杰等刚想抬头看时，却又听得有人喝道：“都抱着头趴下，谁敢抬头就打死谁。”仇人杰等人只得抱着头趴在地上发抖。

突然，从两侧的树丛中跳出十多个人来，领头的人正是王冲，他们快速地将地上的武器收拢起来。然后王冲对众俘虏说道：“都站起身来，站成两排。”

仇人杰等人发着抖站成两列。

王冲又大声道：“当官的出列！”

巴中红和钟大猛老老实实出列了，而仇人杰却没动，王冲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右臂，疼得他大叫起来。

王冲说道：“你手上的枪伤就是我先前送给你的，你骑在大白马上时我就将你认得清清楚楚！”

这些人平时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惯了，此时却成了这些穷人枪口下的俘虏，一个个都低着头，盘算着红军会不会饶过自己。

王冲命战士们将路口的大树移开，以免防碍老百姓通行。然后押着这些人向沙道集镇方向而来。走出谷口，汪狗娃与几名战士正等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没点完的鞭炮。两位团长及其手下此时才明白红军游击队用的是疑兵之计，却哭笑不得，只得在红军战士的枪口下默默地往前走。

仇人杰与巴中红被困在黑风口之时，张超武见时辰已到，而龙山与来风两县的保安团长却还没有来。便在心中骂道：“这两个兔崽子，看来是瞧不起老子，才爽约不到，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们。”恨归恨，而庆功宴会还得按时召开，一阵鞭炮过后，张超武的哥哥——龙潭坝保长张超宣布庆功宴会开始，从鹤峰与五峰来的信使先后走上台来，热情洋溢地读着他们各自保安团长的贺信。

宾客们也一个个举杯同庆。正热闹间，却有手下来报：从黑风口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