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五）

姜玉开始在乎成绩是从上了初中以后，班里的语老师是她妈妈，之后父亲姜正去世就更甚。 作为教师子女，姜玉的成绩理应要好，这是周围同学和老师们的一致想法。林玥也经常在她耳边说，“有我的辅导，还做了这么多题，你的成绩肯定比班里的其他人都要好。” 那时候姜玉几乎次次考班级第一。 她听同学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姜玉的妈妈就是班里的老师，她学习成绩好是当然的啊。” 就连去办公室找老师，也会有其他班的老师会叫住她，最后一定是以询问她最近的考试成绩作为结束，末了感慨一句：“不愧是林老师的女儿。” 这些话有时候会像是紧箍咒一样缚在她头上，但是姜玉已经习惯了，直到初三她偶然一次考试失利。 排名跌到了年级八十名开外。 林玥没有打她，只是不允许她吃饭，她必须针对每一科写出一千字的检讨，分析自己失分的原因，并且写明下一次考试必须达到的目标，这段时间为了达到目标该做些什么，如果没有做到会有什么惩罚。 姜玉饿着肚皮一晚上没睡，手指抽筋，林玥也没睡，就坐在她身后看着她哭着写检讨。 那一晚上林玥说了很多话，姜玉记得清清楚楚。 她说：“玉玉，你是我的女儿，我费尽心思培养你，你的成绩不能不好，你是班里同学的榜样，也是我的骄傲。如果成绩掉下来了，别人会笑话你的。“ “还有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别看她们嘴上都在夸你，但是只要你成绩一掉下来了，她们心里是高兴的，就像是隔壁班张老师的女儿，她去年没考上大学，这事让学校的老师们知道，个个都在私底下议论，这种议论是不安好心的，妈妈不想你也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现在是最后一个学期了，你必须要有一个好成绩才能上一个好高中，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懈怠呢？关键时期，哪怕少吃一顿饭，少睡一会儿，也要多背一篇诗词，多背一个单词，这样才能和周围的人拉开距离。” “你不要小看一分，一分能让你和别人拉开很多差距，一些机会可能差的就是这一分。” 林玥对班上的学生严，对自己的女儿更是严上许多倍。 因为她自己当年就是这么刻苦到废寝忘食才从乡下考到师范院校的，所以她不吝于将自己的教育理念和方法用在自己女儿身上，严格执行。 其他学生有自己的父母，她不用做到这一步，但是姜玉是她的女儿，她必须以更高标准来对待她。 那几天给姜玉留下了深刻的阴影，钝刀子磨肉，她废寝忘食地学，害怕自己的成绩达不到母亲定下的标准。 然后到了中考那天，姜玉实在是太紧张，她害怕自己考不好，紧张到腹痛，忍耐着等考完试出来发现额头全是汗。 没有发挥好。结果肯定说不上称心如意，但也有没有太过糟糕，毕竟基础在那里，姜玉的成绩虽然上不了最好的高中，但也能上几个勉强能称得上是重点的高中。 附中是里面升学率最好的。 大概是中考给了林玥一个教训，她对姜玉的管束稍稍放松了那么一些，但对考试成绩的在乎却没变过。 每次成绩不理想的时候，姜玉都不太想回家。她没办法撒谎，因为林玥经常和班上的老师沟通，每次要考试，她比姜玉还清楚考试具体时间。 回家时林玥果然已经在了。 “妈，我回来了。”姜玉换了鞋。 林玥“嗯”了一声，跟着姜玉一起到了她的房间，“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对吧。” 姜玉已经有所预料，把包放下，拉开拉链找出了成绩单。 林玥接了过来，率先看分数，语，一百二十六；英语，一百三十；数学，八十二。 “八十二分？”林玥念出声，眉头已经狠狠皱起，“怎么会这么低的分数？这是你认真做出来的卷子？” “这次卷子的难度很大。”姜玉抿了抿嘴，“前面有几道题花了太多时间，后面的大题没多少时间了，这张试卷全年级的成绩都算不上理想。” 林玥：“你们班最高分是多少？” 姜玉：“……一百二十。” “全年级最高分呢？” “……一百二十三。” 林玥甩了甩卷子，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姜玉，你只有八十二分。” “……” 姜玉很想说自己的语全年级第二，但是她知道母亲一定会说：可你的数学还是只有八十二。 决定木桶水量的是那块短板，严厉的母

亲眼中看到的也只是她的缺点。 “你让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玥表情失望，“你的数学怎么越来越差了？” 因为她们没下来，做好饭的王姨上来敲门，林玥把卷子放下，“先下去吃饭。” 姜玉默不作声地跟着下楼。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会儿就当个聋子。 多年来，她已经给自己找了个面对指责的好方法，在心里给自己想好一个要扮演的角色，转移注意力，虽然有点自欺欺人，但效果还是有的。 饭桌上，姜玉吃着饭对林玥的话一耳朵进一耳朵出，难受是肯定，但是没以前那么难受。 突然，她像是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抬头，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边则。 边则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和长裤，脖颈白皙似一段冷玉，挂着黑色的挂脖式耳机，优越的身形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姜玉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耳边是母亲开始对她学习方法的怀疑，说着要她去补习数学。 “妈，边则下来了。”姜玉动了动唇。 林玥回头，边则见自己被发现了双手插兜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他步伐慢悠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有那么一点傲慢清冷的感觉。 边则毕竟是外人，林玥住了嘴没再说成绩的事，她不喜欢当着别人的面教育女儿，秉着长辈的好意问：“边则，吃饭了吗？”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目不斜视地从这里走过，到厨房拿了一瓶冰水。 再一次经过这里的时候，边则突然开了口：“林阿姨，姜玉的数学成绩没考好？” 姜玉抬头看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边则微微侧头朝她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说：“八十二分确实有点低，要不要我介绍一个家庭教师给妹妹补补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