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怪攻略计划-10

浓郁的沉默降临在米花的这个夜晚，寂静得仿佛能将刚才挣扎着说出的话语也一并吞噬。 十六夜依旧是盯着天花板，不知怎么竟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一度连眼睛都忘记眨了，冷飕飕的空气吹得眼球都几近干涸，反复撒哈拉沙漠短暂地栖息在了她的眼中。 说真的，也没必要有这种别扭的感觉吧。她想。 明明她说出的是事实没错。为了事实而无法心安理得的，这实在太不像话了。 如此想着，十六夜总算能堂而皇之地眨一眨眼了。干燥的眼皮摩挲出咯啦咯啦的微弱声响，与桐生八沉重的呼吸声一起回荡在过分寂静的小房间里。 穿透了这点小小噪声的，是阿八的反问话语。 “时间循环？”尽管是反问，但听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显著的质疑感，反倒好像透着几分疲惫感，“这是最近比较流行的恶搞方式吗？” 真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十六夜早就料想到了，就算是对最亲近的家人说出“时间循环”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估计也不可能让他们轻而易举地相信。 不过，设想归设想，当真遇到了如此直白的不信任，她还是忍不住炸毛了。 “才不是恶搞呢，这就是事实没错！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一天了！” 她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被粗糙枕头揉搓得格外蓬松的短发当真炸开得厉害，只依托房间里昏暗的光，让她看上去简直像是个毛球。 而此刻，这颗毛球正气呼呼地伏在床边，恶狠狠地瞪着桐生八，比恶犬还要可怕。 “你对可爱妹妹的苦恼完全不关心吗？”她故意用上了如此夸张的说法，“好冷血——从今天起我就叫你冷血怪物臭阿八啦！” 桐生八不自在地往床边挪了挪，蹙起的眉头似是透着几分为难，勉强道：“你要是自己不嫌麻烦，非要这么喊我的话，其实也没问题……” 他居然已经在试着接受这个头衔很长的新称呼了。 桐生八表现得如此配合，反而更让十六夜觉得郁闷了。她动手推推阿八的肩膀。 “你也别接受得这么快啦！”她嗔怪着，“比起‘冷血怪物臭阿八’，还是先接受我正在时间循环的这个事实吧！” “哦。我知道了。”桐生八配合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重要的另一件事，忙说，“那……你以前说自己继承了了不起的血统，未来会觉醒异能，让我别惹你生气，否则会向我报复，这也是真的？” “这——” 十六夜语塞了。 过去的子弹正中眉心。她怎么也想不到，刚升上初中时一本正经对哥哥说出的中二话语，居然会在今时今日，重新钻入身为高中生的自己的耳中。 她甚至能够回忆起当时说出这话的自己是怎样一副郑重其事的严肃表情，与那时纳闷地抱着排球对她点了点头的阿八。 啊——受不了，好想立刻马上就去死！ 毛球般的脑袋一下子消失在床沿后面。十六夜又钻回到了地上的被窝里，把自己整个藏了起来。 “觉……觉觉觉觉醒异能是随便乱说的啦，你别信。但是时间循环是真的，你得信！”她嚷嚷着，慌忙合拢手掌，“还有，发生在中二病时期的事情就别再提啦——算我求你！” “好吧。我知道了。” 尽管这番理论歪歪扭扭，桐生八还是坦然接受了。对于十六夜紧接着诉说的时间循环的体验（告白失败的丢脸战绩当然是不会说的，只被合理地粉饰为“寻求突破时间循环的方式”），他也听得认真。末了，他提出了一点小小的疑问。 “既然着已经是你的第四周目，那对于未来的走向，你应该已经了如指掌了吧。”他说，“能告诉我一些明天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吗？比如新闻之类的。” 收获这样的疑问，对于时间旅行者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十六夜还是忍不住“诶？”了一声，仔细想了想，惊觉大脑空空。 从3月1日开始为期十六天的人生，已经经历四次，这确实没错。可对于这十六天中会发生的事，她却没有什么完整的概念，连这些天里会发生的新闻也说不出太多。 对于此刻脑袋空空的无知感，十六夜可不想怪罪自己。 非要究其原因的话，她一定会归咎于一周目时完全不知道高悬在头顶的危机，一如既往地过着正常日子，什么都没有多在意；二周目时化身为时间管理大师，光是应对零件小人的制作和传道授业就已足够忙碌，根本无暇顾及世界的动向；三周目又醉心训练（其实也没多醉心），同样没有多留意外界的声音。 再说了，短短十六天而已，完全不足以酝

酿出众人皆知的大新闻嘛。 于是，兜兜转转到了四周目的今天，她就此成为了脑袋空空的时间旅行者。即便苦思冥想，她也只能挤出一句话。 “再过几天，墨田区会有人中彩票大奖？”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点不确信，“具体多少钱，我有点想不起来了。总之是很多钱。” “还有吗？” “还有嘛——”她飞快地转着眼睛，“还有就没有了。阿八，你不会是还在怀疑时间循环这事的真实性吧？要知道，你这次都没有和我说过东京集训的事，但我还是知道了，这就是我经历了时间循环的最好证明呀。拜托啦，信我一下嘛！” “我不是不相信你。” 阿八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毛球脑袋。 “比起这种超自然的事情。”他喃喃着，仿佛自言自语，“我更希望你只是做了一场太真实的梦而已。” 十六夜仰头看他：“阿八也希望在米花町度过的时间只是梦吧？” “……嗯。” 是了。没有人会愿意被困在这里的。 十六夜也伸出了手，用力搓搓阿八的小平头：“不管有什么麻烦，肯定都能迎刃而解的。说真的，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期待你能够帮到我。我只要能够把这一切说给什么人听，就足够了。” “你也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呀。” 如果能从这份不易之中寻到脱离循环的解法，那一定是世上最好的结尾。但十六夜知道，自己可没办法这么轻松地就打出hpend。 第无数次在米花町醒来，危机和郁闷的心情并不会伴随崭新一日的到来而发生任何变化。十六夜索性不多想了，独自出门，在指定的时间抵达指定的河道边。 与安室透早先的计算略有些偏差，她的背包没有搁浅在河中央的沙地里，而是软趴趴躺在河岸边，本就棕色的p裹了一层河泥，尽管不想承认，但真的有点臭烘烘的。 十六夜捏着鼻子，努力不露出嫌弃的表情，把晾衣杆扛在肩上，慢吞吞走近。 早知道包就在岸边，她大可不必向合租的室友借来这根无比长的晾衣杆，更加不用辛辛苦苦扛着它走到这里了。 被拉开了拉链的背包大大敞开着，里面也攒了些河泥，把课本染成脏兮兮的颜色。勉强翻找了一下，竟没有见到放在夹层里的钱包。 不妙——大脑响起警报。 十六夜下意识地直起后背，满身热血仿佛只在这一刻才浮上身体表层。慌忙抹抹额头，指尖却没有摸到一点汗水，只触碰到了过热的皮肤与体温，这抹滚烫感反倒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这时候可不顾上嫌不嫌弃了，扛在肩头的晾衣架也得放到一边去。十六夜卷起衣袖，动手在背包里翻找起来。 泡烂的课本、灰扑扑的笔记本、蓄了一堆水的笔盒……又是湿哒哒的本。 她的钱包，不翼而飞了！ 不，应当不是不翼而飞。她很快就发现，挂在包上的那只兔子挂件也消失不见了。 十六夜分明记得那飞车毛贼抢走自己的包时，拉链还好好地合着。而此刻，不仅包内的本重见天日，还远远偏离了早先预计的位置。这不合常理的一切，都只指向了一个可能性。 有人捞上了她的背包，从里头摸走了她的钱包！ 在“完蛋了”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前，率先涌上大脑的，居然是遏制不住的狂怒。 偷走了钱包和挂件，却唯独不碰包里的。不准小瞧知识的价值啊你们这群目光短浅的臭小偷！ 十六夜在心里恶狠狠地这么想着，可惜也只是无能狂怒。在这过分鲜明的情绪消退之后，便就只有悲哀感留在心底了。 从未想过，在这样一个和平时代，家境不算富裕但至少殷实的自己，将面临没钱吃饭的窘境。 昨日仅剩的五百元硬币，上午在便利店买了三袋临期面包后消失在了收银员的手中，找回的几块零钱可怜巴巴，估计什么都买不到。等最后一袋面包吃完，他们就只剩空气了。通行依然遥遥无期，十六夜忍不住想，她到底还能不能活到离开米花的那一天。 ……没办法了。 虽然不想再这个年纪做这个事情，但此刻没得选择，只能如此了！ 提起晾衣架，郑重其事地放在身边。脏兮兮的背包就放在此处吧，她不会再为了这点小东西而回头了。径直走向车站，昨日阻拦着她和阿八的站务员近在眼前，板正的面孔也与昨天一模一样，如同一尊雕像。 深呼吸最后一口气，努力让过快的心跳平复下来，十六夜向前迈出格外沉重的一

步，凝重的神情不曾有过哪怕半分颤动。 金属制的晾衣架紧紧攥着，冰冷而坚硬，硌得掌心发痛。站务员近在眼前，连他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粗重的，但却沉稳的，与自己多么不同。 别怕，十六。别怕。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很快。只要…… 最后的犹豫在依旧过热的体温下消磨殆尽。趁着谁也不会注意到她的那个瞬间，十六夜猛得抬起手—— ——从站务员背后的报刊夹里拿走了最新发行的米花町免费日刊，并且飞快地翻到了印有招聘信息的那页。 是的。 尽管真的很不情愿提前体会社畜的痛苦，但她必须打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