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苗刀与狼爪 第二节
在三族前锋将军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内部已经出现了严重分裂趋势的联军已经如同秋风中的黄叶一般无异,现在差的,不过是第一块多米骨牌的倒下而已。
一声凄惶的惨叫在无边的黑夜里响起,那种可怕瘆人厮嚎声在雨夜中特别的清晰,受害者肯定是在死前见到了一生中最为恐惧的东西,那是一种能让人从灵魂深处都会感到惧怕的惨烈嚎叫,就如同西方女妖的哀嚎声音一样摄人心魄,不过这次发出惨叫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山地少民而已!是什么东西让这些流着狼性血脉的狼兵如此的惧怕?这也是所有被惊醒过来的三族联军的将领第一反应,还不等他们发出命令,召集好自己的卫队,另外一声几乎是要撕破喉咙一声的报警声传来:”敌人!敌人!他们来了!“
这是潘军这个不到14岁孩子最为惊惧的一夜,刚才还在和自己谈笑的几个叔伯,眨眼之间,就身首异处的倒在自己不远处,一个巨大黝黑,不住发出粗壮喘息的影子还在自己三叔的身上撕咬着,三叔没有死,但是离死也不过是半步之遥,他在那个怪物的撕咬下无助的发出呀呀的惨嚎声,那是种已经变调的哀嚎声,一种痛到了极点却无可奈何的死前求饶。怪物忙着杀人,没有去搭理这个年轻的孩子,潘军在失魂落魄中力图逃离这个怪物的魔掌,他还是个孩子,就算被编入了军营,也只不过是在自己家的几个叔叔的照顾下,为了一**命的饭吃,现在叔叔们全部战死了,几乎没有一个逃过那些黑夜中的奇怪野兽,潘军跌跌撞撞的奔跑着,苍茫的树林里,周边不断传来少民战士们凄厉的惨嚎声,那种搏命前雄浑的怒吼到被杀那一刹那的失魂般尖叫,时时刻刻在孩子的耳畔响起,在他跑过的地方,倒下的少民将士不计其数,几乎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存在的,所有的死者都是在与来犯的敌人进行过短暂的搏斗后被杀死!这也从侧面看得出,这些血性的西南汉子那种不服输的精神。孩子还在奔跑,也许是他太小,也许是他过于瘦弱,没有一头狼人去在意这个身材纤悉的孩子的动向,在他身边跑过的地方,大蓬大蓬的血雾在不断的产生,被撕裂的人肢体四处飘散,血液,脏器,混合着雨水被交战的双方踩踏在地,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肉糜场。杀红了眼的狼人有时候根本就不会畏惧那些可笑的苗刀攻击,其中少数力量惊人的狼崽子甚至不去避让,直接冲入少民战士最密集的集群里大开杀戒,他们都得到了大首领的命令,那就是尽可能的消灭这里的有生力量!屠杀还在继续,用血肉之躯和无组织的防御手段,要想在这种环境下对抗猛兽,简直就是蠢到无可救药的事情。从开始的侵袭,到杀戮时间的顶点,三族的将领都只顾整顿队伍,收拢士兵,根本没有去注意这些问题,等到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时候,身边聚拢起来的人马已经不到一千余人了!
看着零零星星的火把,三族将领们脸上露出的尽是难看,现在聚集在他们周边的老弱残兵不过8百多人,逃散的人群估计有,但是从这种黑夜里想逃走估计也是难事。结成防御阵型的人群点起了大堆的火堆,这是少民对抗林间猛兽的古老法子,不过他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猛兽而已。带着惊魂不定的眼神,这些在头一轮疯狂屠戮中幸存下来的少民们完成最后的整队,在一处低洼的山地结成一个外凸的下弦月阵型,在大敌压境的情况下,少民们固有的乡土情愫让他们以各自族亲为羁绊,组成了不同的小型战团,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刺枪,居于前列!“在将领的微微颤抖的呼喝声中,大队的少民们还是凑出了手持长柄猎叉的人选,但是他们没有配备盾牌,全部都是用农具改造而成的猎具而已。”火铳手,预备!“一阵阵磕哒磕哒的声音响起,那是击发火栓被拉开的声音,不过在部族长老们眼中,这不过是濒死的人最后的自我安慰而已,在那种雨夜之中,别说射击,就连眼前超过五米开外的地方都看不清楚鬼影!充其量,这不过是用来安抚军心,振奋士气的一种手段而已!随着黑幕中厮杀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前面血腥的树林重新归于宁静之后,整个严阵以待的军列面前,出现了少有的奇特沉默。只有火把哔啵的声音,小雨簌簌的声响,外加人群越来越紧张而变得粗放的喘气声,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前面的黑暗树林,他们都知道,那些凶恶的敌人就潜伏在里面。在这种紧张到无以复加的情况下,每一个少民的神经都绷得无比的敏感,不过是一个黑影突然从前面的草丛窜出来,马上就有十条以上的火枪迸发出了惊雷般的击发声!那个黑影不过是向前跑动了几步,就被密集的枪弹集中,随之一个连滚翻趴,倒在了阵列不远处,”打中了!打中了!“有人喊着,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的惊疑,”拖过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将领们倒是冷静,在这种情况下,维持阵列是必须做到的,”你几个去看看,其他人马上装药!敌人还在附近!“几道命令下去,没过一会,被杀死的”敌人“拖到了近前,在火把的照耀下,人群彻底的无语了,潘军,这个可怜的壮家孩子,尽管躲过了狼人群的联合剿杀,却没有躲过自家人的枪弹,两个认识他的亲属一时心急,扑在了这个身中数弹的孩子身上,也不顾旁人的劝阻,失声痛哭起来,谁都有自己家的亲人,这种事情,换到谁身上都是不好受。没人去管这几个伤心欲绝的族人,在将领的默许下,几个亲属急忙忙的将尸体抬到了阵后,盖上了一层薄毯子。
雨还在下着,少民的军列依然稳稳的站立在雨幕中,现在是凌晨五点四十分了,离第一波攻击的时间过去了将近一小时,可是敌人仿佛没有来过一样,对面的树林也依然保持着恶意的沉默,只有那些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在提醒着存活下来的人,敌人依然没有走远。
没过多久,正南方,一声雄浑而带有挑衅味道的狼嚎声响起了!那种悠长而连绵不绝的兽性话语在传递着死亡的气息,让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向周围紧张探视的人都在焦急等待着敌人进攻的时刻。又过了一会,北面,东面,西面,全部都传来了不明意义的嚎叫声,这些狼吼此起彼伏,时如万鬼嚎哭,时如风声鹤唳,在这种宁静的环境里,群狼的嚎叫让少民们都明白了自己的作战了半夜,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正是那位传奇的大首领的直属卫队!这还是只是一支零星的卫队,如果换上是他的正规部队呢?深感踢到了铁板,一种有如大厦将覆的感觉占满了几个族领的内心,他们都是知道内情的人,对于那个传奇一样的人物,他们站得远点,还可以在地上画个圈圈诅咒下,现在真的去面对的时候,他们的感觉就跟无知的青春少女遇上了武装到牙齿的惯匪一样!狼嚎的声音持续了一会,渐渐的又平息下去,这种不知道敌人躲藏在那里,却要时刻备受着死亡威胁的煎熬不是常人能忍耐的,少民里勇猛的人不在少数,否则他们也不会从数万丧尸的包围圈中杀出来。“力!山!”“力,山!”“力,山!”人群中几个族老突然站到了队列的前端,大声的呼喝起口号,这是少民战前的动员,数千年的传承,每战必吼,凡是遇上劲敌,守无可守,退无可退的时候,西南民族的将领就会有人高呼各自订好的口号,以求恢复士气,振奋军心,与敌决一死战!响应着这种狂野的呼声,无数的雄性的嗓门都在应和着自己的族老,在这黎明前的树林里,一股冲天的战意正在汇集,尽管处于劣势,尽管已是绝地,这些少民的男儿依然没有为恐惧所屈服,他们表现出来的,就跟千百年前宁远城下抗击满清鞑子的狼兵先祖一样决绝的死战姿态,也跟抗倭名将戚继光带领少民先锋一样,已经把死亡置之度外,现在的他们已经超脱了刚才的颓势,重新焕发出了无穷的战意。“力!”一声短促的怒喝,这个声音来自一位须发全白的老者,他高举着一把锋利的苗刀,在他身后,是成群满眼尽是血红的少民战士,“山!!!!!!!!!”最后的吼声冲天而发,所有的少民都怒吼着冲出了阵列,目标直指对面那边树林!几乎同时的,巨大的狼吼声响起,树梢上,灌木丛中,岩石堆旁,凡是能隐蔽的地带都冲出数目不一的狼人群,犹如虎入羊群,第一个照面,还没看清楚自己的敌人,就有上百的少民变成了地上蠕动着一具血尸!狼人的巨力在这些普通人类面前就是蚂蚁面前的巨象,突破进入这些散漫阵型的少民中后,无数的人类无惧生死,只管着操刀执矛的往黑暗中的敌人持续的突袭,他们的无用功除了证明自己的勇猛外,一无是处,血腥的屠杀持续了整整十五分钟,当最后一个少民捂着流血的喉管倒下后,这片树林彻底的安静下来。没有了厮杀的声音,只有四处流淌的鲜血,灌木到处抛撒着人类的肢体脏器,一串串的人头被狼人割下,堆放到了一起,这种野蛮的行径没有人去阻止,相反的,正是张嘉铭的意思,既然选择与自己为敌,那就不要害怕血腥!不一会,四千多颗脑袋被整齐的堆砌成为一个八米多高的京观!其余的尸身也被堆积到了一处谷底,旁边竖上一块牌子,用牺牲者的鲜血写着:欢迎来到R县做客,落款是R县复国军全体将士敬上!
数日后,亚鲁王,一个全身都用黑色布匹裹着的年轻男子站到了这处京观面前,在山道两边,早就跪满了一地的少民民众!他们都在撕心裂肺的哭嚎着,不是胆怯,也不是畏战,而是为惨死的族亲遭受的痛苦磨难而不平!“啊啊啊,这是多么凶狠残暴的人才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情!我的讶仔啊,你是那么的年轻啊,你怎么就那么去了,留下你的嬷嬷孤苦伶仃,嬷嬷我一个人怎么过活啊!!”哭嚎声中,最为大声的就是一个年迈的妇女,从她的相貌打扮来看,算是一个比较富态的女性,在少民之中,女性的地位跟男性是平等的,起码都是比较受尊重的,在一些偏远的地段,一度由老年的女性执掌全族权柄的例子并不少见,这个老人就是其中的一个,她的地位尊崇,光是一旁环伺的几个护卫就可以看得出!全部都是武装到了极点的少民壮汉。一边哭泣着,这个老妇人不住的拍打着路边的一块青石,“年轻的讶仔啊,你睁开眼看看嬷嬷,没了你双臂,谁来扶着嬷嬷走上吊楼!没了你双眼,谁领着嬷嬷走夜路!没有你的笑容,嬷嬷活在这凶险的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啊!讶仔啊,我的讶仔啊,嬷嬷不想活下去了,你要是心痛嬷嬷,就带着嬷嬷一起去了地府,跟那追魂索命的恶鬼斗上一斗啊!”亚鲁王一言不发,默默的站在人群中,抬头观看着面前的京观,多日的风吹雨淋,这些头颅已经变得腐败不堪,辨认不出是谁,大群的肥蛆在人头山上涌动,恶臭传来,让人群许多人都开始呕吐不止,“烧掉,厚葬,扶嬷嬷回营,后日发起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