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琴声如雷

宁璞道：“除非……来的是二品狼骑甚至一品狼骑，武功高到让他们二人来不及反应。”

梅御卿道：“那他们为何不抓我们呢？难道没有听见我们在楼上找秘籍的动静？不不不，如果来人是二品狼骑或者一品狼骑，以他们的武功修为，定能听见我们在楼上翻寻秘籍的动静。”

宁璞想了想，道：“有一个人性格乖张，喜怒无常，行事难以预测。而且李元昊和张元如今都不在兴庆府，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调动一品狼骑和二品狼骑。”

梅御卿问道：“这人是谁？”

宁璞道：“我待会儿就会见到他。”又道：“梅御卿，你们先前说有离开兴庆府的办法，到底是甚么办法？”

梅御卿道：“那位党项朋友是膳食坊的人，他们每日有众多运菜车辆进出，有办法送我们出去。”

宁璞点头道：“原来是膳食坊。”听到膳食坊三字，她便想起野利大叔，继而想起那个灵动明媚的少年陆云白。转眼十载，他还活着么？有没有去过成都府？

梅御卿道：“姑娘？”

宁璞回过神来，道：“方才想到一位好朋友。”将秘籍递给梅御卿，又道：“你带着九门秘籍先回中原。假若我能救出你的四位朋友，就找那位膳食坊的朋友送他们出去。”

梅御卿道：“虽说我们一行人潜入西夏，抱有必死的决心，但他们都是我至亲挚友，假若姑娘能救出他们，梅某感激不尽。我会在那个老宅等姑娘三日，如果三日后没有消息，我便带着秘籍先回中原。”

二人在雪满楼外作别，宁璞独自往思院方向走去。刚入内城，便见一众宫女疾步而行，手捧各式纹样色彩的丝绸布料，往思院的方向走去。

宁璞脚力更快，来到思院外，却见门外一排乐师，有操弹七弦古琴的琴师，有拨弹琵琶的伶人，还有横笛竖箫的乐师，丝竹管弦之音，清越悠扬，沁人心脾。

走进思院，只见平日里的四根蜡烛换成四排琉璃盏灯，照得屋内比室外还要明亮。长桌上摆放了各式菜肴点心，不少是宁璞小时候吃过的，有三脆羹、虾蕈、鸡蕈、紫苏鱼、金丝肚、烧肉干脯等肴馔，又有枣圈、石榴、党梅、酥蜜、香糖等小食。宁璞暗想：“他倒也费心，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成都府的美食。”

转入另一隔间，看见娘亲仍是戴着黑纱斗笠罩住面庞，坐于蒲团之上，一边翻着古，一边用毛笔写字，身侧跪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正为她捶肩揉背。

宁璞问道：“宁明哥，我那四位朋友是不是被你抓了？”

那男孩笑道：“听说阿姊出门买酒去了，怎么短短时间里又交了四位朋友？”

原来这男孩便是众人口中的小世子，也是宁璞同母异父的弟弟。那日宁倾容毁面之后，虽避过李元昊之扰，但数月后发现怀了身孕，为保母女周全，生下这个孩子。

宁倾容说道：“好好说话。”

“是，孩儿都听娘亲的。”小世子轻咳一声，抬手一挥，令所有的宫女和狼骑都退至院外，才道：“阿姊，今天确实在雪满楼抓了四名宋人，他们谎称来投考夜月狼骑，实际上却觊觎雪满楼里的九门秘籍。”

宁倾容闻言一惊，向宁璞问道：“那九门秘籍不是在十年前就被你爹爹拿回中原了么？”

宁璞道：“娘，今天遇到一个中原来的朋友，他断定九门秘籍还在雪满楼，十年前爹爹拿走的是一本假秘籍。”

宁倾容惊道：“假的？”又问：“这次拿到真正的秘籍了？”

宁璞点头道：“在一位信得过的朋友手上。”

小世子忽道：“娘，你想把秘籍送到哪里？成都府外公家？我可以替娘亲送。”

宁璞惊讶地看向他，虽然他从小对娘亲百依百顺，万般讨好，但他毕竟是西夏的小世子，怎么可能做出送还秘籍给大宋武林的事情？

宁倾容说道：“宁明哥，你将秘籍送入宋境，那是谋逆大罪。”

小世子道：“只要是娘亲想做的事，孩儿竭尽全力也要替娘亲做成。”

宁倾容道：“这件事还是让你姊姊去做吧。”

小世子一愣，还是点头道：“是，孩儿都听娘亲的。”

宁璞道：“好弟弟，那几位宋人敢来西夏盗，站在姊姊和娘亲的立场看，他们都是英雄好汉。你能不能放了他们？”

小世子沉吟半响，说道：“阿姊，我不瞒你，我手下那一品狼骑野利浪烈出手不知轻重，他……他已将那四名宋人杀了。”

宁璞惊呼一声，只觉五雷轰顶，日月失光，连退三步，勉强扶着木椅才站住。她万没想到，那个想拜自己为师的苏瑶，那个舍身救友的梅飞卿，还有周子居和韩仲元，竟已与她天人永隔。屋外古琴琵琶之音，此刻有如阵阵惊雷，一声声敲击在她心头。

宁璞脑中一片空白，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才断断续续听见宁明哥的话音：“阿姊，既然送秘籍去宋境是娘亲的意思，我自不会阻拦。此外，我常听娘亲念叨阿姊的爹爹和弟弟，说他们两人已有十年没有音讯传来，我要阿姊找到他们，带来见娘。待阿姊做好这两件事，我就放了那个宋人还有窝藏他们的党项人。”

宁璞又是一惊，问道：“宋人？党项人？你找到他们藏身的宅子了？”

宁明哥道：“里面有一个脚踝受伤的宋人，还有几个心怀不满的党项人。野利浪烈没去抓捕，是以这几人都还活着。”

宁璞暗想，梅御卿这会儿返回那宅子，不知道会不会撞见别的狼骑。

梅御卿与宁璞分别后，尚不知四位同伴已然殒命，心中既替他们担心，又因拿到九门秘籍庆幸，原本打算回到旧宅与苏岱年商议如何营救同伴，怎料刚到窄巷巷口，却听宅内传来“砰砰砰”的重物落地之声。

梅御卿矮身躲到窗下暗处，却见屋内遮窗的黑布已被扯下，他偷偷从窗侧看进去。但见屋内仅有两名兴庆府巡卫在用刀鞘挑翻搜寻，而苏岱年和三个党项朋友都不见踪影。那矮个巡卫将一个水漏拨翻在地，“砰”的一声响，却见地上已散落有砚台、镇纸、玉春瓶、高足碗、双耳罐等物。

梅御卿用棍头敲了三下窗户，侧身躲在一边，果然听见屋内巡卫拔刀出鞘的声音，有一人说道：“莫非又有贼人？”另一人道：“走！出去看看！我们若拿到个贼人，却教他们狼骑不敢再小瞧我们巡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