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善念有善报

六名契丹仪卫互相看了看，一起朗声大笑起来。

那仪卫头领说道：“我们确是奉耶律大人之令，专程走这一条道来抓捕二位的。”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藏身暗处，忽地偷袭我们，致使我们六人皆受刀伤，还被抢走一匹马。”

宁璞与陆云白一愣，并不明白他这后面一句话是甚么意思。

仪卫头领又道：“宁姑娘，你忘了？三天前，耶律大人和萧将军曾要我们六人自挖双目，是你仗义执言，用几句话保住了我们眼睛。今夜，正是我们向姑娘报恩之时。”

那位想领教剑法的仪卫说道：“耶律大人绝顶聪明，我们六人若是互砍几刀，他定能从刀法上瞧出破绽。”

宁璞心想，他们都是忠义之士，自己用剑只放不收，一旦力道控制不好，只怕会重伤他们。

却听陆云白说道：“宁璞妹妹，我后背已经好多了，让我来罢。”

宁璞心想：“陆哥哥见我踌躇，都不用我开口，立时便要替我。”

陆云白持刀在手，捏一剑诀，对六名契丹仪卫说道：“诸位英雄，得罪了！”刀光闪处，正是点苍派剑法中的“乱云有痕”，刷刷数声，那六个仪卫或捂左臂，或捂右臂，尽皆后退一步。

仪卫头领挪开手掌，先看一眼掌心，又看一眼左臂，说道：“这伤口又窄又薄，痛是有些痛，却流血甚少。小兄弟，你下手太轻了，只怕骗不过耶律大人。”

陆云白道：“诸位放心，我点苍剑法刺出的伤口，你们萧将军一眼便能认出。你们回去只管说是被我所伤即可。”

仪卫头领喜道：“多谢小兄弟刀下留情！”

其余五人也齐声应道：“多谢小兄弟刀下留情！”

那仪卫头领翻身上马，与另一人共骑，拱手道：“宁姑娘，陆兄弟，咱们后会有期！”扬鞭一敲，五匹马向北疾驰而去，头领的那匹马留在原地。

宁璞扶陆云白上马，再由他拽上自己，两人沿着沙地小路，向南行去。

宁璞道：“陆哥哥，你那剑法好生了得，我可做不到这般收放自如。”

陆云白却道：“宁璞妹妹，你不要再夸我了，跟你比起来……唉，你陆哥哥此刻真心佩服的人是你。”

宁璞一愣，不知他何出此言。

陆云白道：“当日我们被萧稹和耶律庶成所俘，我满心想的是自身的屈辱以及去往契丹大营后会遇到甚么危险，但你却突然开口替那六位仪卫说话，保全了他们的眼睛。我当时心中惊疑，暗想他们都是敌人，一旦内讧，岂不对我们有利？假若你说的话没有救下他们六人，反倒惹恼萧稹，说不定那姓萧的会连我们的眼睛一起挖下来。我当时实是不解。今夜我们本可逃出契丹大营，你却决定回去救兴平公主，我又不太理解你的做法。直到方才这六位契丹仪卫出现，我才明白，你身上有让他们六人折服的东西。”

宁璞见他没往下说，只得问道：“甚么东西？”

陆云白道：“真正的侠义心肠。或许我比你大几岁，剑法收放较你更为精熟，但若论侠肝义胆这一点，我不如你。”

宁璞想了想，说道：“我娘以前问过我，若有幼童爬至井边，即将坠下，你救是不救？我说当然救。我娘又问，假若为了救这孩子，会扯坏你身上最好看的衣服，你救不救？我仍说救。我娘再问，假若为了救这孩子，须用尽你身上所有的钱财，你救不救？我说还是救。我娘最后问，假若为了救这孩子，要牺牲你的性命，你还救不救？”

陆云白见她也不往下说，便问道：“你如何回答？”

宁璞说道：“我心头一怔，反问我娘：‘娘，换作是你，你救不救？’我娘说，救。我又问我娘，要牺牲自己性命去救那小孩，代价如此之大，你怎么舍得？我娘说，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不问代价，华服可舍，钱财可舍，性命为何不可舍？只要你心里认定救那小孩是你该做的事情，便一定要去做，否则将懊恼终生。我娘还说，这井边孩童只是一个比方，这小孩可能是一只受伤的麋鹿，也可能是一个倒地的老人，也可能是遭遇劫匪的行路之人，只要是陷入危险，需要我们施以援手的，我们都应该救。”

陆云白听后，感慨万分，叹道：“令堂不愧是‘昆仑第一剑’，其侠义之名，江湖传颂，实非过誉。”

又行了许久，二人终于抵达兴州城北门，此时晨光熹微，天**明。

守城兵士见他们骑马而来，立时迎了上来，展开手中画卷，问道：“姑娘可是宗主侄女？”

宁璞点了点头，心想那画卷上应是自己的画像。

守城兵士问道：“两位宗主听说契丹大营失火，已率夜月狼骑赶去，姑娘途中未曾遇见吗？”

宁璞道：“我担心有坏人在后面追我们，没敢走官道，或是与我三伯伯错过了。”

守城兵士点点头，回头喝道：“开城门！”城门左右各四个兵士，一齐使劲，合力推开了坚固厚重的城门，放宁璞与陆云白入城。

宁璞被陆云白送至福来酒楼门口，她跳下马来，叩门数声。一个睡眼惺忪的店小二移开木栅，得知她是天字号客房的住客，连忙迎她入内。

宁璞走进去几步，忽地想起一事，回身望向陆云白。

陆云白又好似知道她要说甚么，笑道：“解药之事，我自己会想办法，宁璞妹妹不必挂怀。”

宁璞道：“陆哥哥，假若你找到解药的话，是不是就回中原去了？”

陆云白笑道：“放心，我若回中原，必去成都府，待宁记酒家改名。”他勒转马头，扬鞭而去。

宁璞目送陆云白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这才收回目光，姗姗入门。

进门后，宁璞心思回到爹娘身上，已有数日未见，上一次出门时，娘亲身中奇毒，生死未卜，现下应已无恙。

她快步上楼，来到天字号客房门外轻敲数下，不料开门的却是踮着脚的弟弟宁玦，他半梦半醒，眼中布满血丝。

宁璞“咦”了一声，心想为何爹娘不来开门，反让迷迷糊糊的宁玦来开门？

宁玦嘿嘿一笑，道：“姊姊，我又梦见你回来了。”

宁璞探头看去，屋内空无一人，问道：“我娘呢？爹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