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三)
“阿泱,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没想到吧!”听说长泱过来,绿罗便走了过来,瞧见有生面孔,迟疑了一瞬,刚到口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长泱好奇道:“什么东西?” 绿罗故意卖了个关子:“猜猜里面是什么?” 长泱想了想,说道:“有关解毒的?” “真是瞒不过你。”绿罗摇头笑道,把包裹递给长泱。“那位客人说他着急着赶路,东西又多,打算丢掉了,我听后赶忙阻止。虽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可瞧见那几幅图,瞧着像是药草,画得有模有样的,想着你定感兴趣,便拿了过来。” 长泱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包,拿出钳子,点上蜡烛,用钳子小心翼翼地翻阅这些陈旧的纸张,越翻越觉惊喜,眼前一亮。 绿罗眨了眨眼睛:“难不成这里面的东西真的很值钱?” 长泱颔首道:“这里面的内容,可谓是价值万金。” “价值万金?”绿罗难以置信,这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东西能以万金相提并论。 “这是<萧氏药经>,是历朝时期萧氏一族留下的药学典籍,里面不仅有各种药草的使用方法,还涉及了多种毒药及其解毒药方。可谓是奇。后来随着时间流逝,知道这本的人不多,不知道的便把这些当做废纸。” 长泱真挚道:“说来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要错过它了。”将东西收好,一起包进了包裹。 “你我间还需要说谢谢吗?”绿罗笑这摇摇头,“说谢,咱们之间可就生分了。” 长泱道:“我听说郭否受伤了,要紧不要紧?” 说起此事,绿罗的目光顿时黯淡:“那一脚都把他踢呕血了,请了大夫过来瞧过,万幸没踢到要紧的地方,按时敷药且静养即可,玉娘叫他在房里歇着,这些日子都不能开工了。” “这么严重?”长泱攒眉蹙额,“我那里有上好的药,明日给你送来,你拿去给郭否。” 绿罗感激道:“谢谢。” “你替我寻到了宝物,该是我谢你才是。”长泱朝她微微一笑,“刚刚不是才说过的吗?你我之间不需要谢,再谢咱们可就生分了。” 绿罗嘴角微抿,眼角处依旧愁眉不展,连带着笑意也显得苦涩。 长泱问:“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绿罗知瞒不过她,只得一五一十地转述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字字确凿,宛若再现,一想到被这么多双心怀不测的眼睛盯着,她便觉得,想起酒楼对自己的保护,又觉过意不去,她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也 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听说那个周实,睚眦必报,他是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也不知道他要使出什么样的手段。”一想到周实后面倚仗的是太子,绿罗便越发地忧虑。 一直没出声的君弈忽然来了句:“他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的。” 绿罗微微一愣,一转头,发现长泱也同意这说法:“若真的闹大了,他也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不是还有如娘在么?有她在,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你啊,就不要操心了,记得收我送来的药膏,让郭否把身体养好才是最要紧。” 如娘也是这么说的,只要他们齐心协力,便没有过不去的坎。 听到他们这样说,绿罗顿时安心了下来。 话语的力量比想象中还要强大,短短的一句话竟真的能够令人安心下来。 绿罗道:“我会嘱咐他,这一次绝对不让他躲懒了。” 如此一想,豁然开朗,眼见楼下的客人越来越多,小二过来催促,又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去。 绿罗走后,君弈问长泱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长泱目光微凝,一瞬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便是那包裹里的东西。 她答道:“这是<萧氏药经>,乃是几百年前的萧氏一族所留下的。萧无常有神农之志,立志尝百草,以身试药,效仿神农,尝遍百草,因此落疾,不久于人世,去世前将一生所著之托付后人,嘱咐切勿忘记神农之志,后人受其启发,继往开来,精进不怠,代代相传,这才有了如今这本<萧氏药经>。” “奈何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途中经历战乱,待到了宁朝,当年显赫一时的萧氏一族不复当初,幸存者再难持续先祖事业,这<萧氏药经>也就流落民间,因残破不堪时常为人视为无用之物,没想到绿罗竟寻到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长叹一声,当年求之不得,放弃了这念头,阴差阳错间,反倒得到了,这世间的机缘当真是妙不可言。 君弈感叹道:“这样的精神,万金难买。” 长泱目光望向装有纸张的包裹,神色凝重:“他们许是觉得这上面记
载的大多都是毒草而非药草,故而心生轻视,觉得此生不会遭遇毒物,可药有三分毒,更何况是这些能夺人性命于无形的毒草?毒草固然可怕,如可果因为恐惧而避而不谈,只会使得恐惧俱佳,于事无补。如果人人都不去了解,解毒又从而谈起?就如这本<萧氏毒经>,险些就要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说到这里,长泱不禁叹道:“如果能够把这些前辈留下的典籍搜集起来整合而成一本,那就好了。” 君弈深以为然:“如果合成一本,那样就方便多了。” “是很方便,但这不是容易的事情。”长泱微微叹息,目光流露出不甘,“需要人力也需要物力,更加重要的是,需要心无旁骛,坚定不移,如果不这样,是没有办法编撰出这样一本著作的。” “你没有想过要编撰一本这样的典籍么?”君弈忽然说道,似乎很是意外。 长泱微怔:“为什么这么问?” 君弈望向长泱,目光中流露出期许,“我只是觉得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长泱猛抬眸,与君弈四目相对,眼神惊讶不已,君弈被她盯得很不自在,开始思索起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见他目光躲闪,长泱遂道,眼光漾出笑意,“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话的人。” “第一个”君弈抚了抚眉,他觉得这不算是什么狠难得的话语,故而感觉很意外,“以前就没有人和你说起这样的话么?” “没有。”长泱不动声色道,“他们只会劝我放弃医术,要么就是不要研究解毒,怎么会让我撰写一本解毒的典籍?” 或许,在他们的眼里,自己根本就不具备撰写这样一本典籍的能力,这才是长泱最无法忍受的。 想到这里,长泱心中顿生一股无名火,紧紧握着茶杯。 “看来他们都没什么眼光啊。”君弈蹙起眉头,“我觉得你能够撰写出这样一部典籍来。” 比起话语的内容,更让长泱意外的是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仿佛在说太阳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这类亘古不变的真理。 长泱不禁莞尔:“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啊?” 君弈不否认:“是啊。” “依据呢?” “没有依据,就我的感觉。”君弈道,“你一旦确定目标,一定会达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二人虽来了醉音楼,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白坐。君弈连晚饭都不吃,这夜宵自然也是不碰的,长泱也有夜里不吃东西的习惯,二人便点了一壶梅花酒。 你来我往,这一壶酒很快便喝完。 长泱酒量极佳,喝了几轮面色不改,一副轻松自得的模样。至于君弈,本就喝不醉,酒于他而言与白水无异,喝醉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酒喝完了,人也该散了。 走时,金如琢很是遗憾:“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留多一会儿?” 君弈道:“我约了人在对面茶肆碰面,如今他们也该到了。” 金如琢叹了口气,道:“好吧,下次你来,我一定请你吃大餐!”不忘嘱咐长泱,“小泱你也是,记得要来,瞧瞧,这些日子忙得都没空吃饭了,下次来这里玉娘给你补补!” 长泱笑道:“知道了,一定来。”又对绿罗道别,“走啦!”绿罗笑着挥挥手。 相互道完别,金如琢与绿罗都回了酒楼,这个时间点,依旧是熙来攘往,今夜可有得忙的。 酒楼门前,人山人海,君弈与长泱彼此相望。 两个人意犹未尽,却又没有理由再留下,纵然依依不舍,面上却都装作毫不在乎的模样。 “走啦。”长泱先道别。 君弈点点头:“路上小心。” “你也是。”长泱挥了挥手,便挥袖离去。 君弈默默地注视良久,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海之中。 “殿下,在看什么呢?”李望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一声叫唤把君弈拉回了现实,有些不真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没什么。” 李望雨歪了歪脑袋,依旧想不出君弈究竟在看什么。 “殿下,是不是等了许久?”李朔风不安道,又瞪了一眼望月,“都怪你,挑个天灯都挑了半天,好不容易放完了,还要把灯笼都看完。” “我就是选不出来嘛,我有什么办法。”望月笑嘻嘻的,今日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心情格外的顺畅,自然不与哥哥一般计较。 “没有,我也是刚出来。”君弈道,“今日是
节日,想玩什么就玩,没什么的。” “听到没有?”李望雨朝李朔风做了个鬼脸,李朔风叹了口气,望向君弈,发现那张淡漠的面容上难得的轻松愉快。 阿酒和往常一样,在长家等着长泱归来。 长泱一回来,阿酒便凑上去:“小姐,你可算回来了。那些日子,你要我取的银子,我都取了出来,就在房里呢,你回去看看,够不够?”说到这里,才想起来问,“对了,小姐,醉音楼怎么样了?” 长泱道:“钱不必算了,你去我房里把上好的膏药拿过去。” 阿酒一愣:“谁受伤了吗?” “郭否。他被周实踢伤了。” “早听说周实蛮不讲理、目中无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伤人!真是可恶!”阿酒讶然,“小姐你放心,我明日一早,亲自把药膏送去!” 长泱点了点头。 阿酒忍不住问:“小姐,你前段时间不是让我快些把钱取出来,说周实指不定会刁难,这钱或许有用吗?真的不需要算吗?” “不需要了。” “莫非周实良心发现?”阿酒说了句自己都不大相信的话。 “那倒没有。” 阿酒手抵着下巴,甚是不解:“那为何又不需要了?” 长泱道:“周实的事情,会有人处理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