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海珠,老龟天天来码头找你
被鱼拖着跑可比她自己游的速度快多了,海珠紧紧攥着尖头斧的木柄,人跟着鱼蹿,眼睛也不闲着,趁机打量幽深的海洋。 受到惊吓慌忙逃窜的大乌贼,一条背部是蓝紫色的大鱼摆动鱼尾改变了方向,海珠回头看,鱼皮上泛着光泽的鱼她见过另一种,就是跟着鲨鱼游走的鲣鱼。 木柄碰上礁石,海珠回头,入眼的是一座礁石,已经到海底了。她抬头往上看,隐隐有光亮透下来,海底也并不是幽黑一片,大概是受海底青黑色的礁石和泥沙影响,从上往下看才是黑乎乎的。海底的深度比她估量的浅,海水呈现青灰色,低头能看清脚上的鞋,远看却是雾蒙蒙的,像是海底起了雾,能见度很差。 海珠从大石斑的尾巴上拔去尖头斧,到了海底她就是把它杀死了也拖不上去。大石斑趁机溜走,她也离开这片带有丝丝血味的地方。她循着礁石间的缝隙游走,在礁石底看见一只明黄色的鱼,非常鲜艳的明黄色,其中布着黑色的圆斑点。又往前游一段路,一簇扇子状的珊瑚随着水流缓缓晃动,薄薄的靛青色叶片,板正的像是用木板压出来的。 海珠拿出尖头斧在珊瑚底座上敲,梆梆的声音引来四五只鱼,她瞟了一眼,撬掉扇状珊瑚就离开。 海底的鱼好奇心旺盛,见她没有威胁就悠闲的跟在后面。 海珠拨动沙底,下面藏的竟然没有螃蟹。绕过一堵环形的礁石,她正准备往下游,就见正下方有两条皇带鱼正在打架,准确说应该是相互蚕食。 短短的鱼头像老头面,头短嘴翘,扁扁的身子带有一趟红色的鳍,海珠悄悄离开,跟着她的几条鱼多看了两眼也赶忙跟上。 “你们也不怕我要了你们的鱼命。”海珠扬了扬手上的尖头斧,在水底割四根长长的海草又游了回去,在两条皇带鱼分出胜负后,她游到海底靠近鱼尾,举起尖头斧刺了过去。 跟着她看热闹的几条鱼一哄而散,转眼消失在礁石丛里。 海珠避开攻击,海草打结套住落败的那只皇带鱼,一头挎在自己身上,随后抽出尖头斧,抱着鱼尾往上游。 受了伤的皇带鱼没有去追,海珠低头看了一眼,拖着沉重的鱼尾挟着扇状珊瑚慢吞吞往海面游。 海中的光线逐渐明亮,海珠游累了就卸掉力气让洋流托着她行一段路,抬头间看见前方出现五座浮山。 五头成年虎鲸垂直地飘在海水里,它们安安静静地竖着睡觉,全身上下似乎静立不动,离远了看就像一座大山飘在海里。 海珠被洋流推了过去,她在它们面前像一只蚂蚁,最初她还警惕着,但发现它们对她的到来无动于衷时,她兴奋地拖着皇带鱼游上游下。流畅的身形,有力的尾鳍,壮硕的身子,界限分明的黑白色,额上的两点白像两只眼睛,椭圆形的形状看着像是在笑。 她看尽兴了,正准备扛着皇带鱼离开,余光瞥到一抹黑影动了下,她转过头,离她最近的那只虎鲸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看她多久了, 她心里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她的动作可能一直被它看在眼里。她在观摩它的时候,它可能在琢磨咬死她。海珠心中一窒,这时她成了砧板上的鱼,被它盯着她动都不敢动,缓缓地松开怀里抱的皇带鱼,不足她高的长条带鱼坠向海底,她也跟着身上一轻。 海水里响起一声轻快的鸟鸣,另外四只虎鲸相继睁眼,它们尾鳍一动,海珠被围了起来。 “吾命休矣!” “??” 厨娘张婶端一碗粥放桌上,说:“幸亏穆大夫留了两包压惊的药,你昨天还是被吓着了,赶紧喝了粥,我去再给熬一碗药来。” 海珠晃神,“我睡觉的时候说胡话了?” “我喊你都喊不醒,眼睛半闭半睁的,坐都坐不起来。”张婶倒了碗水递给她,絮絮叨叨地说:“我一个老婆子看到杀人流血都害怕,你昨天像个没心没肺的木头,腔子里装的都是胆子,鲨鱼咬尸体的时候你不避开,天黑了还敢往岛上跑。今天早上看你活蹦乱跳的,我还觉得你比匪寇都吓人,哪料到你是吓破了胆子,今天才反应过来。” 海珠两口喝完了水,捂着头沉思了片刻,在老婶子的大嗓门里端碗出去吃饭,丢下饭碗又灌一碗苦汤子。 去剿匪的二十艘楼船没回来,岛上的兵卒绷紧了弦加强巡逻。 海珠白天睡多了,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披了床单走出船舱坐在外面,海上漆黑,船下的潮水也黑沉沉的。她看看星空,再望望深海,心里做了决定,从今 往后不再涉足深海了,不再拿自身的安危去赌,海洋极大,无边无际,深不见底,她就是一辈子在海底游荡也丈量不全。 临岸的浅海已经能让她衣食无忧了。 此后的五天,海珠不再提撑船出海,她老老实实的待在船上,无
聊了就练穆大夫教的几个招式,或是撒线坐在船上钓鱼,跟张婶一起琢磨做吃的。 韩霁带兵乘船归来,一行人在岛上短暂的休整了一天就拨船离开,五月中旬了,台风季要到了,再不离开可能就走不了了。 来时二十一艘船,八千兵卒,打了六七天的仗少了近千人,楼船也沉了四艘,就连领兵的少将军也负伤了。 韩霁背后挨了一刀,睡觉只能趴着,他在海上几天瘦了一圈,精神却是极好,这一仗砍了海上的大半匪寇,叽里咕噜说鸟语的外来海盗也杀了不少,剩下的要不是逃的快,他能全部给斩杀了。 海上行了一日,黄昏时抵达水师驻扎的海岛,岛上的人欢欣鼓舞地敲鼓迎接,韩提督笑开了怀,当晚在岛上置办庆功宴,一直热闹到后半夜。 海珠也喝了些酒,喝的微醺了去睡觉,一觉好眠,醒来已是日上二竿。 “正要去找你,睡好了?”韩霁在路上碰到她,说:“我爹要回府了,我们一同回去。” “二哥,我是来辞行的,我想要回去了,到了码头我就坐商船回永宁。”海珠说。 韩霁脸上的笑微顿,偏头看她,“这么着急?过些天我也过去的,你跟沈遂住在府上,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海珠拒绝了,“离家太久了,想回去了。” “那行吧。”回想起在永宁码头练兵的日子,韩霁有些晃神,思绪从海上的血腥战场上转回来,分明不过几天,往日的安乐似乎已隔经年。 到了船上,韩提督招手让海珠坐他下首,“昨晚把你漏了,得胜归来各有赏赐,沈遂升为了参将,你二兄也将有皇上封赏,你想要什么?金银?或是在府城置办一座宅子?” “我没出什么力,就下海捞了些有毒的水母章鱼,这些完全可以由砒霜代替,我算不上有功,不讨赏了。”海珠低头笑了下,说:“之前我去逛街买东西,一切物什都有将军府包了,之后托二哥给我带去永宁就行了。” 韩提督看了他儿子一眼,说:“你懂事不揽功,但说没出力是胡说,功名于你无用,银钱上不能亏了你,韩成,给姑娘拿两百两银子来。” 老管家出去一趟,随后用匣子装了二十锭金子递给海珠。 “拿着,你应得的。”韩霁开口。 沈遂也暗暗点头,海珠接了过来拿在手里。 码头到了,恰好有一艘商船停靠,海珠下船又上船,站在船板上喜笑颜开地冲岸上的人挥手,“回永宁了去找我,我请你们吃饭。” 日中开船,天色黑透了商船才抵达永宁码头,别人要排队查户籍,海珠过去刷脸,守卫看她一眼就招手让她走。 “海珠,等等。”毛小二叫住人,“你明天早上早点过来,这几天你不在,有只海龟天天在你的楼船边上转悠,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那只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