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团聚

五月十二日，沛洲市女子监狱礼堂团花锦簇、张灯结彩，气氛温馨而热烈。由女子监狱和省妇联共同举办的大型“母亲节特别帮教活动”正在这里举行。省妇联领导、社会志愿者和女犯家属等一百二十余人与女犯们联欢在一起，共贺这个属于她们的节日。

会场正前方的大型舞台上，美丽的康乃馨花丛中，一个年轻的女犯正声情并茂地朗诵着：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母亲似乎永远是忙碌的。我喜欢用目光追随她的身影，喜欢她不时回过头望着我慈爱地微笑，那温暖又安定的感觉定格在我幼小的心里，我知道，那是我不变的母亲。”

“曾几何时，我尽情放飞在母亲用爱为我撑起的晴空下，迷恋在远方精彩的风景中任由母亲千呼万唤而不愿回头。当无知与贪欲最终折断了我年轻的双翅时，我看到了，母亲眼中那抹深深的忧伤……”

“每当望着母亲眼角的皱纹和鬓边新生的丝丝白发，每当想到母亲年逾半百还要为了我而奔波、操劳，我的内心总涌起千万般的痛，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重新走过青春，做一个让母亲骄傲的女儿啊！”

……

会场中弥漫着感伤的气氛，没有人注意到会议厅侧后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四分监区长段梅带着一位老人和一个小女孩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站在门边向会场中间张望着。

坐在会场后面的钟晓越很快发现了后门进来的三个人，她看出段梅正在寻找自己，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见钟晓越走过来，段梅显得很兴奋，她俯在钟晓越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钟晓越微微一怔，打量着段梅身边的一老一小，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叮嘱了段梅几句，立即匆匆从侧后门走了出去。

因为每监区只抽调了一小部分的女犯被去参加帮教会，所以正常的生产秩序并没有受到影响。当钟晓越赶回车间的时候，高速平缝机的轰鸣声同往常一般震耳欲聋。

钟晓越走进二分监区的劳动区，对正埋头操作的陆菁说了句什么。陆菁显然没有听到，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钟晓越有些急了，她俯下身去拍了拍陆菁的肩膀，又大声重复了一遍，陆菁这才停了下来。

“我吗？”陆菁抬起头疑惑地望了望钟晓越，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让自己也去会场，选去开会的人不是早就走了吗？

见陆菁迟疑着不肯起身，钟晓越顾不上多解释什么，一把拽起她：“快点儿快点儿！去晚了你可别怪我！”

陆菁被钟晓越催着，几乎是一溜儿小跑地来到了会场。当她微微喘息着推开会场的后门时，突然听到一声稚嫩的轻呼：“妈妈！”

陆菁仿佛被电流击中了一般：不远处那个张开着两只小手、甜甜呼唤着她的，不正是她魂牵梦系的女儿吗！那小小的女孩儿向陆菁奔跑过来，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里。她用两只小手紧紧地环住陆菁的脖子，温热的眼泪沾满了陆菁的脸。

一瞬间，陆菁的内心被巨大的幸福与心痛充塞了、胀满了，让她几乎不能思想，不能呼吸！她闭上眼睛，紧紧地、紧紧地拥住怀里小小的、柔软的身体，生怕她会像无数个梦境一样，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良久，陆菁从幸福的眩晕中清醒过来，她牵起怀中啜泣的女儿，走到一旁正默默擦拭着眼泪的老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地唤了一声：“妈！”

陆菁的举动惊动了坐在会场后侧的几个人，她们诧异地回头张望着，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而大多数人此刻正沉浸在帮教会场上几近**的热烈气氛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此刻正在他们身边悄悄上演着的感人的一幕。

钟晓越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老人搀扶起她膝下的陆菁，用微微颤抖的手替她抹掉了脸上的泪，柔声道：“菁菁，你受苦了！妈都知道了，是阿鹏不好，是他不争气，是他害了你……妈没有怪你，妈也一直想来看你，蒙蒙也想你，天天哭着跟我要妈妈，可是你爸他……他是老糊涂了，你别生他的气……你知道，我们也就阿鹏一个儿子呀……”

老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平复了好久才接着说道：“你父母和姐姐都去过家里，可你爸他就是不肯见。你们监狱那位姓段的队长也来过好几回，都被你爸连吼带骂地堵在了门外……也多亏了人家段队长不跟他一般见识，今儿走了明儿再来，还大叔长、大叔短的，轻声细气地跟他做工作，说你在这里表现得很好，就是想女儿，思想负担重，恳求你爸让你们母女见上一面，求得我的眼泪都哗哗的……那小队长来了七、八趟，我也跟着哭了七、八回，你爸那个倔老头子才算是答应了……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他一早就绷不住了，好几次仰头望着天，眼睛眨巴眨巴的，差一点就掉了泪了！毕竟你也给我们做了好几年的媳妇儿，跟亲闺女又有什么两样呢……菁啊，你可得好好感谢你们那位段队长，为了你，她可没少受委屈啊！”

老人的话让令钟晓越心潮澎湃！她怀着无以名状的心情向不远处的段梅投去感激的一瞥：段梅的脸庞在会场华灯的映照下显得红彤彤的，她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眼睛里焕发出青春的、热烈的神采，这令钟晓越不由地从心底赞叹道：多么可爱的女孩子！多么善良的小师妹！多么无私的监狱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