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雨

夜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一直到清晨都没有停歇。但天空已经隐隐放亮了，仿佛与光只隔了薄薄的一层云。

熟睡的钟晓越被枕边窸窸窣窣的响动惊醒了，睁开眼，见乐乐不知什么时候爬到自己的床上来了，正用两只小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看到钟晓越醒来，乐乐甜甜地笑了。他趴在钟晓越的耳边，小声说：“晓越阿姨，以后晚上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钟晓越笑着搂过他小小的、软软的身体，问道：“你为什么想跟我一起睡呀？”

乐乐朝门外看了看，小声对钟晓越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爷爷，我怕他会伤心的……爷爷打呼噜的声音好大，吵得我都睡不着觉……”

乐乐说着撅起了小嘴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逗得钟晓越哈哈大笑起来。

母亲听到房间里的动静，推开门惊讶道：“小祖宗，你怎么跑到那屋去啦？快出来，别吵到阿姨睡觉！走，奶奶带你吃饭去！”说着，伸手要去抱乐乐。乐乐却像个机灵的小猴子一样，一下从床边蹿到了里面，笑嘻嘻道：“我要晓越阿姨抱！”

钟晓越见母亲还要再说什么，忙劝阻道：“妈，正好我也要起了，您先去忙吧，一会儿我带他一起去吃饭！”

见母亲出去了，钟晓越轻轻在乐乐的小屁股上掐了一把：“你这个小淘气，为什么非让我抱呀？”

乐乐圈住钟晓越的脖子，在她耳边哈着气说：“我以前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抱，我觉得你就像我的妈妈，我想让妈妈抱我去吃饭……”钟晓越心头一热，旋即又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钟晓越实在心疼这个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每当看到这个眉毛眼睛都酷似他爸爸的男孩儿，钟晓越的眼前总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谭亮那线条硬朗的脸庞。

在钟晓越的印象里，谭亮的一双浓眉总是紧锁着，似乎有无尽的难题在等待他思索，他的目光也总透露着警察特有的锐利——只在面对乐乐……还有自己的时候，眼神里才会流露出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情。

每当被谭亮用这样的目光注视，钟晓越的心总剧烈地跳动、无法自抑地甜蜜又慌乱。她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也不能确定谭亮的心意，更不敢去想充满未知的将来……

雨终于停了。

正在刷牙的钟晓越听到母亲唤她：“晓越，我去市场了，赶早菜新鲜！薏米粥给你放到桌子上了，喝完再去上班！听到没有？”

钟晓越崩溃道：“妈！这都喝了多少天的养生粥了，做月子都不带这么补的！您就让我去外面随便吃一口吧！”

“不行，都得喝掉，一口也不许剩！家里做的又卫生又营养，去什么外边吃……还做月子，谁家大姑娘说这个……”母亲碎碎念念的唠叨随着“砰”地关门声彻底听不见了。

钟晓越垂头丧气地走出卫生间，却见餐桌上母亲留给自己的一小碗薏米粥正被父亲直接倒扣在他的大海碗里，紧跟着，父亲又在几乎要溢满出来的碗边上“吸溜”了一大口，直烫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对钟晓越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去上班。

这一幕令钟晓越忍俊不禁，她对一旁正乖巧吃饭的乐乐挤了挤眼睛：“不许告密哟！”

没等钟晓越走进办公室，等了她一早上的罗宁宁便从劳动区远远地迎了过来：“队长，队长！”

钟晓越站定了，压着性子调整了一下呼吸：这一大早，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

罗宁宁急急地奔到钟晓越面前，用手半掩着嘴巴，作势要往钟晓越的耳边贴，。被钟晓越偏过头避开了，用严肃目光提醒罗宁宁要“注意分寸”。

罗宁宁意识到不妥，连忙讪讪地放下手，中规中矩地小声向钟晓越汇报道：“钟队长，初琪又违纪了！”

“她怎么了？”钟晓越蹙紧了眉。

“您知道初琪的头发为什么一直没长出来吗？”罗宁宁神秘兮兮地说。

听罗宁宁提到这个，钟晓越倒想起来了，因为初琪刚入监时头发太短，完全不符合《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中“女犯须齐耳短发”的要求，于敏监区长还特意给看守所打了电话。看守所那边回复说：初琪刚进看守所的时候头发就极短，只薄薄的一层，她的案件审理得又快，在看守所没待多久就下判决了，所以送到女监的时候头发也没长出来多少，只能那样了！

钟晓越算算，初琪入监也有两个来月了，似乎真像罗宁宁所说的，她的头发一直没见长，依旧短得跟男孩子一般模样。

想到这儿，钟晓越大概清楚了罗宁宁要汇报的事情，她对罗宁宁问道：“初琪是不是自己剪头发了？你看到了吗？”

罗宁宁咧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钟队长，您可真厉害，一下就猜中了！我还纳闷初琪那头发怎么总也不见长呢，原来是用我们剪线头那小剪子偷偷剪的！就在水房，让三分监区新来的郑秀帮她剪的，我看见了！”

“郑秀？”

“是啊！郑秀可听初琪的话呢，像个小媳妇一样！”罗宁宁神秘兮兮地。

“胡说什么！”钟晓越忍不住呵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