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金鳞池中物

一个县主而已，又不是封为长公主，宪宗点了点头，就准备应下。

许涔却是抬手朝二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虽说祖父曾教导说长者赐，不可辞。可这些年游学途中，臣女见过难民，路过旱灾蝗灾汛灾之地，见民不聊生，食无裹腹。陛下与皇后娘娘都是难得一见的贤明灵秀之人，臣女相信日后百姓的生活能过越变越好。可是如果可以，臣女愿意不要做这县主，只是将俸禄捐给地方建设，做些利民之事，便是臣女所愿。”

宪宗眸光亮了亮，却又被他不动声色的掩饰。他笑道：“朕可没你说的那般有能力。以民为本的道理谁人不知？县主的微薄俸禄，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没人在乎。”

许涔扬起头，目光中带着坚定，“我在乎。臣女是说，螳臂当车又何妨？您且瞧着，臣女的力量并不弱小。”

“好！好啊！话虽如此，县主该封还是得封。晚些时候礼部会派人去太傅府上宣读奏折。”

宪宗在此留了些时间，便带着宋循和陆淮枝先去了宫宴。方才那番话，惊艳的可不止宪宗一人。

看着宋循和陆淮枝如出一辙的亮闪闪的大眼睛，许涔歪头笑了笑。

许汀媛也是太傅府的子嗣，听到方才那话是从自家乖乖小侄女嘴里说出来的，面上也是一幅有荣与焉的模样。

就是在宫道上，宪宗也评价，“许老头这个孙女绝非金陵池中物啊！”还多嘱咐宋循与之多相处。

虽说许涔日后的确完成了今日豪言壮语，可今日，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大人对自家孩子像有滤镜似的。说什么，信什么。

在殿里待了没一会儿，许汀媛就拉着自家小侄女去了宴会厅。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就不存在什么迟到冒犯天威。晚去这一会儿，只是不想冲撞上而已。

许汀媛将许涔送到许太傅身边，自己又回到了夫君陆淮南身旁。

这是许涔第一次参加宴会，前面几个老狐狸看着这乖乖软软的小丫头到了许太傅身边，皆起了些心思。

刘太尉和许太傅虽是政见不合的死敌，但私底下都十分敬佩对方的为人。于是他先开了口：“许老头，这是你家小丫头？”

“哼！当然了！你刘家可生不出怎么好看的小女娘！这是养在我身边的那个，涔丫头。”许太傅怜爱的摸了摸许涔的脑袋，慈祥的说到：“来，涔丫头，那是刘爷爷。”

许涔点点头，朝刘太尉行礼问安。“刘爷爷好！” 眼神清明毫无杂念，温柔娴静却不胆怯。刘太尉看着许涔，又看见自己死敌一脸傲娇的模样，拳头硬了。

他在心里暗暗想着：“虽然我老刘家没能生出这般心思澄澈又乖巧的小丫头，可是，那几个小崽子生得也不差。回去我就给那几个小崽子提溜到房好好教教，就看哪个能将小丫头拐回家，做我孙媳妇。怄死那个许老头。”

想到这，刘太尉不由得乐开了花，面上对许太傅也是多了几分包容。

他皱着个老脸，对许涔笑，活脱脱像一个拐骗小孩的狼外婆。他一边对许涔笑着说：“涔丫头真乖，没事叫你爷爷带你来刘爷爷府上逛逛，刘爷爷家有几个哥哥也可以带你出街上玩玩。”一边转头，以一种十分危险的眼神看了一眼身后坐着的子嗣。

看得身后人浑身一激灵。

许涔笑着应下，点了点头，表示有时间一定会去。此时席间热闹，可都有在偷偷关注这边的谈话。

许太傅官居一品，乃是天下人表率。其幼女又嫁入了当今皇后的娘家，前途自是不可估量。再说，许涔是他一手带大，祖孙情谊更是深重。若是与许涔交好，日后不愁挂不上脸了。

家中又年岁相近的子嗣的人想的也就更远了。许家长子虽亡，可他镇远侯的爵位还在。他的妻子，也是五望七姓之一，兰陵萧氏之女，地位尊崇。许涔小小年纪，也是礼数周全得很。就算不喜欢，摆在家里当个祖宗不就妥了。

面对家中大人告诫，有的听话的便认下了，有的当了耳旁风，有的，心生嫉妒之情。到也不意外，比较家中长辈品行就不端，又怎能教导好子女？

这些个议论，许太傅能听到，自然也能猜到。他低头看了眼不受外界干扰的小孙女，又是笑开了。

“真是痴心妄想！井底之蛙还想妄图阻止凤凰高飞？”

“皇上携皇后娘娘，以及太子殿下驾到！”

随着内监一声通传，宴会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一起跪下，跪拜皇帝，跪拜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三人各自换好朝服，冕服。宪宗拉着陆淮枝的手走在前面，宋循乖巧的跟在二人身后。

待二人共同坐上加大版龙椅，宋循也坐好在一边时，宪宗这才道：“众卿平身！”

开宴之前，总得将那么两句客套话。借着众人视线都不在自己身上，宋循眼神在人群中游走，看到了一个在偷吃的小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