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仙途遥兮

檀至的面庞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灵光，他微垂的眼帘下，藏着复杂的情绪，良久，方启唇轻声道：“五妹，吾只愿家中手足和睦共处，四妹一时迷惘铸下大错，吾自会严加教导，此事与你无涉，你且离去吧。”

南桥未多言，转身即行，钱姨娘欲挽留，却被檀至轻轻按住，只听他低语数句，钱姨娘顿时悲泣，绝望之音穿透云霄。

及至南桥重返左跨院，消息已至，言檀如慧被遣送至偏远洞府，钱姨娘欲随之而不得，反倒是檀至自愿前往，以苦修之名，兼教导檀如慧。

闻钱姨娘哀嚎，柳枝眉头紧锁：“老爷原意，钱姨娘教女无方，亦应同赴惩罚。然夫人虑及此举有损家誉，不利四小姐悔改，故而提议三少爷代之，以外治疾妹为由，遮人耳目。但三少爷智计过人，奴婢恐其日后记恨，对小姐不利。小姐无血亲兄弟，实乃憾事。”

“此与血亲何干？”南桥倚窗边摇椅，手中把玩酸果，含混道：“若他真明智，当知仇者梁家非我。若非梁家步步紧逼，亦不至于因裴融一事，令家族动荡不安。”

忽而，梅姨娘持盒而出：“吾将外出，汝在此静候，勿四处游荡。”

南桥好奇：“姨娘何往？”

梅姨娘瞥她一眼，言简意赅：“探汝父，汝所为，心中应有数。”

南桥默然，缩于椅中，低头细嚼果子，似受委屈之小徒。

檀府不过方寸，由内至外，瞬息可达。梅姨娘速至檀同知斋前，命小童通传。

“入！”檀同知气若游丝，未待门合，已卷袖露臂，嘟嘴道：“观之，观之。”

其臂上瘀青一片，观之触目惊心。

梅姨娘不语，启盒取药酒，缓缓揉搓，力道沉稳。

“哎哟雪青，轻些，哎哟此处，嗯啊。”檀同知哼哼声中带笑，门外小童莫名羞红了脸。

梅姨娘手法利落，完毕后以巾拭手，掷于檀同知身，淡然言：“何故喧哗？欲人皆知乎？悠悠能擒蛇，非吉兆乎？若不能，恐早已命丧！汝何故追问，且当众？”

檀同知委屈嘟嘴，泪光闪烁：“雪青，汝变矣。近日不复温柔，待吾甚苛。”

梅姨娘冷笑：“汝欲售女攀高，尚求吾百依百顺？安乐侯之爵位能否归裴融，尚未可知。更甚者，其身份特殊，能否安度晚年亦未定。

再论四小姐嫉妒悠悠之事，若非汝一心攀附，广纳妾室，子女众多而不善教，岂会有手足相残之耻？

檀同知收泪，目光低垂：“雪青，此言差矣。何谓售女？何谓吾一心向上？女终须嫁，早晚何异？嫁入侯府，岂不胜于凡夫俗子？汝亦见，彼欲吾命。吾不愿死，亦不愿全家随之，此婚不得不成！”

梅姨娘愤言：“非汝推悠悠于前，何来此祸？”

檀同知辩解：“吾欲推，亦需裴融愿接。孤掌难鸣，安乐侯府必有后福，吾须赌，非此不可！”

梅姨娘问：“心意已决？”

“决矣。”檀同知欲握梅姨娘之手：“放心，裴融甚喜悠悠。”

梅姨娘毅然甩开，冷面转身欲去，小童恰此时禀报：“老爷，安乐侯府裴公子来访，见否？”

“快快请进！”檀同知精神焕发：“吾甫告知裴融，即刻来探悠悠，足见其心切。雪青，同见可好？”

梅姨娘未拒，事已至此，唯有尽力为女谋。

南桥食尽酸果，又欲取绿豆糕，柳枝阻之：“小姐，食过多，晚餐怎办？”

“压惊，压惊。”南桥速夺糕盘，急吞一块，不料柳枝失足摔倒，她欲笑却噎于糕中。

于是，一阵慌乱，众人围之，拍背顺气递水，好不容易缓解，南桥已泪眼婆娑，气喘吁吁。

未及喘息，婆子来报：“五小姐，老爷斋急召，言有要事，勿迟。”

南桥念及梅姨娘适才前往，未知何事，遂匆忙前往，未及整装，毕竟家中，见父母无需拘礼。

“五小姐至。”檀同知随侍厚德叔笑迎于斋，示意南桥整发。

南桥梳简单双髻，稍显凌乱，随手拢发，推门入：“爹，姨娘！”

室内空无檀同知与梅姨娘，仅一高大男子，着米色长衫，发丝不乱，背立如松。

“抱歉，唐突！”南桥惊退，暗思厚德叔今日怎如此失态。

“吾是。”低沉磁性之声，俊朗面容，严肃表情，正是裴融。

南桥又惊：“君何至此？”

家中仆从太过随意，此人来访，竟不事先通知，令她如此狼狈，如何是好？

“坐。”裴融自行主位落座，指不远处椅，重申：“坐彼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