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此爷爷彼爷爷

吃完这顿大餐，已经是真正的晚上了。

戴爷爷似乎很是高兴，估计是长期严格的忌口，终于得到了短暂的释放，老爷子像个刑满释放的囚徒，满脸的兴奋和喜悦。

吃完饭擦完嘴，老爷子还心满意足得拍了拍自己微鼓的小肚腩，一不小心，还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地冲着岑溪嘎嘎一笑。

岑溪也不禁被这小老头逗笑了。

其实今晚，她也吃了不少，古人诚不欺我，所谓“食色性也，“美食真的能让人安心。”

口腹之欲得到满足之后，岑溪觉得自己心情也好了许多，连日来的焦虑和迷茫，也被这些食物暂时安抚了几分。

岑溪笑着故意哄逗起眼前这小老头，

“爷爷，这会儿总算吃饱了吧，要不要再来个大猪肘子垫吧下，”

“不用不用，饱了饱了，你吃饱了没？你要不要加点其他的，说好了，今天爷爷请客，管饱管够！”

“我都快起不来了，你说我饱不饱？”

说罢一老一少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忍不住哈哈一笑。

“小诺，送我回去吧，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管家等下又要找院长告状了。”

老爷子笑着起身，调皮地朝着岑溪眨巴眨巴眼睛。

“问题是，我又不知道你住哪里呀，初来乍到的，这路线，我还没摸索明白呢，”，岑溪心下暗自嘀咕，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异常反应。

看岑溪嘴上没说话，戴老爷子却当她答应了，起身朝着食堂门口走去。

这会儿正是饭点，食堂的人比之前更多了一些，有鹤发苍颜的爷爷奶奶围坐一桌，吃吃喝喝聊着天，也有三三两两身着不同颜色工作服的年轻人坐在一起，眉飞色舞谈天说地。

岑溪能感觉有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她尽量不去对视，只有她自己知道，对于这地方，她是初来乍到且一无所知的。

既然还并不了解，那就先避免接触，这是岑溪向来坚守的生存方式，哪怕现在成了林诺儿，她还是坚持这个习惯。

经过收银台的时候，戴爷爷对着站在刷卡机前的小姑娘指指自己脖子上的胸牌，小姑娘心领神会，点点头，便在刷卡机上啪啪敲打了几下，然后抬头热情地笑着对戴爷爷挥手道别。

岑溪跟在戴爷爷身后，也回敬小姑娘礼貌的微笑。小姑娘似乎有点惊讶，但还是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住了。

“小诺，你这次回来，有点不一样了。”戴爷爷的脚步放慢了几分，说话的时候转脸看向岑溪，脸上的表情跟前面的嘻哈笑闹有些不同。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话了，岑溪也认真地看向戴爷爷。她对这个老人有着莫名的亲近感，尽管这感觉让她有点不自在，但她总觉得，这老人家，对自己是有些善意的。

“你以前，不怎么笑的，也不爱说话。虽然我知道，平时你管我，都是为了我好。但平时你不习惯笑，也不爱说话，其他人，都有点怕你。小诺，你笑起来，很好看，你今天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戴爷爷看着岑溪，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夜色下，老人的脸上散着慈祥的光，有那么一瞬间，岑溪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爷爷，那个不小心烫伤他的爷爷。

记忆里，爷爷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奶奶早早离世，而爷爷跟爸爸的关系并不好，反倒是妈妈，对爷爷客气孝顺，替爸爸做了那些本来该儿子做的事情。

她也记不太清那个冬夜里，当开水从自己手臂浇下时，爷爷脸上是什么表情。

只是后来听妈妈说起来，爷爷像个犯错的孩子，哆哆嗦嗦地从自己破旧的饼干盒里掏出几张皱巴的毛爷爷递给妈妈，说是要给岑溪当医药费。

“咱们哪能收他的钱啊？小溪，你也不要记恨你爷爷，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把你烫伤了，他自己应该都吓坏了。他本来是想给我们送点热水洗澡用，没成想把你烫伤了。你住院以后，他问又不敢问，只能天天过来在我们家转两圈，没人的时候，大冬天的，又不敢走，跟邻居借个椅子坐门口等着我和你爸回来，想知道你的情况。”

那时候妈妈说起这些的时候，岑溪刚刚恢复了一些，小小的她还不能完全理解妈妈的话，只觉得妈妈口中的爷爷很可怜。

岑溪隐约记得自己笑着摸摸妈妈的脸，微笑着说，“妈妈，我不生爷爷的气，我现在也不疼了，你让爷爷别害怕。”

后来，没过几年，爷爷也走了，岑溪对爷爷的印象，更淡了。她只记得妈妈口中的那个可怜兮兮的老人，在冬夜里不知所措地搬个小椅子，坐在自己家门口，等着爸妈从医院带回点消息。

岑溪看着眼前的戴爷爷，心变得很软很软，如果那时候早点懂事该多好，也许爷爷就不会带着遗憾离开。

如果有机会，岑溪很想对记忆里那个落寞的身影说一声，“爷爷，我不疼了，我也没有生气，你不用难过，不要内疚，现在，我很好，希望，你，也好起来了。”

“小诺，你怎么了?;#3;戴爷爷许是怕自己的热情吓到了眼前这个女孩，看岑溪一言不发，关切地开口询问。

岑溪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跟着戴爷爷身边，与其说是送他回去，不如说是替自己熟悉熟悉路线。

毕竟林诺儿对这里轻车熟路，自己也要早点熟悉起来。

“小诺，到了，来，进来坐坐，”说话间，岑溪跟着戴爷爷已经到了他的房间门口。

深咖色的大门，门楣上挂着古铜色的门牌，门牌上是大大的501标识。

戴爷爷熟络地把脸探进门边的显示屏上，同样是那句，“识别成功，”门把手上传来轻轻的开门声。戴爷爷顺势一拧，门便打开了。

房间跟岑溪的那间相差无几，依然是暖黄色的墙纸，咖色的桌子，只是他这间的床更大，是专业的护理床，床头和床尾都有电动按钮，可以抬起和下降。

戴爷爷的桌上，摆着几本本，岑溪一眼就看到了那本《化苦旅》，这是她很喜欢的一本。

爷爷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深灰色边框的相框，相框是两张灿烂的笑脸，这让岑溪觉得似曾相识，她下意识摸出自己手机，看了看手机封面的那张照片。都是爷孙俩，都是笑脸，只是一张属于自己和奶奶，一张属于眼前的戴爷爷和那个戴若昀。

没错，戴若昀，岑溪的后牙槽下意识咬了一下。

岑溪再看看那张合照，照片里的戴爷爷笑得慈眉善目，而戴若昀，笑得阳光灿烂，如果不是见过他的嚣张，仅凭这张合照，岑溪真以为他是个开朗少年呢。

“小诺，你也觉得这照片不错是吧？”戴爷爷走到岑溪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笑意盈盈地看着岑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