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赵晰的梦境3

梦还在继续，现在是凌晨时分，整个世界都浸润在油墨里，只有路灯和呼啸而过的车灯吹开深黑的夜。

十七岁的赵曦一睁眼，这里忽地变了样，他正站在长安楼下，雕梁画栋栩栩如生，翘角飞檐下的琉璃晶莹透亮，灯火耀眼，金碧辉煌。周围的街灯上也挂满了灯笼，颇有一种＂一旦起楼高百尺＂的气势。

周围穿现代装的人来来往往，看不清脸。他站在一个橙红色路灯下，不知所措，突然不知从哪掉下一个包裹，旁边的人莫名其妙的拉着他跑起来，＂保护你手里的包裹，那是你的孩子。快跑，后面有人要追杀你！＂

他不解的想着，＂我的孩子？追杀我？你是？＂于是，在被拉着逆人流反方向奔跑时，他忽地扭头一看，灯光下更显那个人脸的苍白，那双眼睛也直勾勾地看着他，竟是他的小学同学之一！

那人，体型略胖，眼神空洞的聚集。他猛然发现，那个人边快速向前跑，头边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姿势，看着他。那是一个形成将近90度的角，那人像是一个被安排的机器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有些害怕，忍不住往后一看，有两个有点熟悉的身影，逆着人群奔跑。一个是小学未联系的好友，一个是初中后未联系的同学，两张脸格外显眼。他感到震惊、疑惑、担忧，想问＂为何这两人看起来这么亲密？不会聊我的过去吧？＂

他体力逐渐不支，眼睁睁的看着两张熟悉的脸越离越近。忽然，他像是被打了腺上激素似的，在恐惧中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力量，奋力向前，还不忘回头。不知从哪传出来一个声音，＂小心你的包被抢！＂＂谁抢？＂他又警惕的回过头，顺着那股死死的目光看去，原来是旁边那个小学同学。那人的眼睛里放出一种渴望感，差点就要抢到他露出手臂外的包裹。他猛吸一口气，极力地不再看向那双充满**、控制与威胁的眼睛。

他尽力去迈开腿，提高频率，努力摆臂，却只能大口慌乱的呼吸。他感到在黑夜里的栏杆，路灯，城市，河流都被他一点点超越、抛弃，最后只剩下感知不清的黑色块，脚印在安静却奔流的人潮里荡开些许皱纹。

他摸不清方向，只顾向前，突然来到一个建筑工地，那里在搭着脚手架。深绿色的网，黄色的告示牌，铁锈色的架子。他不知怎么的就停了下来，轻轻地抱着包裹，正想打开一看。刚才跑过的地方，却发出一声巨响，起熊熊火花，把天空照得艳红而鎏金，落下几星灿灿的火花，火花在地面翻腾、消逝。

他看向四周，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有些惆怅的低头一看那包裹，竟是一个假婴儿。婴儿的脸毫无血色，毫无表情。

一转眼，他已是大学生，身旁站着一位家喻户晓的明星，周围却没有人打招呼，也没有人认出他来，甚至明星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明星。

他有些惊讶，因为这里是他小区的楼下广场。

在土红色的地板上，两人沉默的站着。远方的草坪被接上了一段轨道，火车轰隆隆的驶来，铁皮与蒸汽发出巨大的响声，车轮滚滚向前，向他们驶来。

一瞬间，他眼里看不清其他人，只有火车向他冲过来的场景。

他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撞死在无人知晓的白天，只有地铁上的星星血迹，证明着他活过。

小区的楼也塌了，火车头还带着残骸向前，撞死更多的人。

他身上盖着碎屑、石块，安然睡去。

画面一转，他有所成长，他正坐在一辆车里。他已不在乎周围是否有人，因为就连开着窗户，车里都烟雾弥漫。

窗外阴郁、低沉，偶尔有几片叶子擦过他的脸颊，但看不清去往何方。

只依稀瞧见车驶过一座高山，蓝黑色的巨石以尖锐的形态靠近车，又在种种躲避中，远离车。他试图把身体推向车窗外，尽力去看清前方。

高山上断裂、狭窄、撕裂呈废墟的形态，笼罩着车，慢慢延伸开来，然后白色浪花接踵而至。

曾经面对宏大的虚无而忧郁，接触真实世界后感到恐惧与焦虑，无法通过任何渠道摆脱的苦楚，那逐渐因为思考纠结，因无法逃避选择，被席卷而跳动的炙热，因浪花的凉意而渐渐降温，平息。

因为他看到，那本狭窄的山涧像被突然打开一般，变得宽广，辽远。水在此起彼伏的山底里，河涧中流动，渐渐汇聚成江流。那些崎岖不平，嶙峋奇生的地方，水被激起，形成成千上万、数不胜数的浪花，涌向车来，涌向他伸出窗外的手，涌向每一处干涸的，枯萎的，贫瘠的地方，一种无法言语的感动涌上他心里。

他控制着眼眶的泪滴，尽力去分辨那些浪花的颜色与周围的环境。他惊奇的发现，浪花竟是多彩的、五颜六色的，那些被激起的水花，有的成了树上的果实，有的落在路边变成了一朵野花，有的继续奔流，体验着各色精彩。

一点点金光涌现出来，车越开越快，光好像就早就站在那，只是等待着他勇敢的敞开胸怀。他感觉一点点久违的幸福与友爱回以他拥抱，即使他曾冷漠的质问着这个世界。

那金光完完全全包围了他，太阳也升了起来，温暖着他的身体与骨头。

梦忽然醒了，赵晰猛地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在工位上睡着了。

而时间仅仅才过了两个小时，却如老酒一般香醇，久久让他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