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午后的时光竟难得的有些安逸,十七在屋里和少年说话,语气轻快开朗,屋外宋清流蹲在地上,看一串串蚂蚁顺着土缝向前缓慢移动,宋清流坐在树的影子里,用水清洗衣物。
幸福扎根在裂缝里,辛苦抽芽。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粗暴的踹开,两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身后还跟着几个贼眉鼠眼的随从,每人手里扛着根木头,气势汹汹。
宋清河和宋清流立刻站起来挡在屋子外头,十七听见声响也拎着剑从屋里冲出来,就听见那领头的汉子指着宋清河嚷嚷道:
“你,就是你个臭娘们,那天抢了老子的饼”说完恶狠狠地瞪了宋清河一眼,补充说“你狗爷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把爷伺候好了,这事爷就把它忘了,如何?”
见宋清河低垂着头,狗爷大笑一声,身后对几个随从立即心领神会地朝宋清河冲过去。
见状,身边的宋清流立刻拦在自己姐姐面前,却被粗暴地一把退开,见领头的已经抓住了姐姐的手臂,他趔趄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口咬住那人的胳膊。
那人吃痛地松开手,怨毒地一脚踢在宋清流肚子上,宋清河摔在地上,一把抱住旁边人的腿不松手,终究因为年纪小被人扒开摔在一边。
宋清河趴在狗爷的脚下,没有哭,也没有叫。她偏头,正好看见树荫里那个翘着腿的少女,浑身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看着趴在面前的少女乖巧的身影,狗爷有些自得,他缓缓站起来,手从少女的腋下环起,将少女从地上抱起来,开始解她的衣衫。
宋清河垂着头,没有反抗,一副任由摆弄的样子,他有些挑衅地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宋清流,突然感觉耳朵一痛,一股巨大的撕裂感从耳尖传来。
他的手一松,将人摔在地上,还没等他回过神,宋清河突然从地上窜起来,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巨大的疼痛感让他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后的随从看着自家主子满脸鲜血,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宋清河抬起头,她的右眼已经被鲜血模糊了视线,嘴里的咸腥味自舌尖传开,让她瞬间清醒,她伸出手在脸上胡乱的擦擦,衣服上也飞溅上几滴血珠,可她第一次没为此感到可惜。
她向着杵在那里的人冲过去,将他们撞倒在地上,对着他们的脸猛地握起拳头砸下去。然后她起身,站在院子中央闭着眼睛,温暖的阳光糅合着血液淌下。
许是被她疯魔般的举动吓到,其他人哆嗦地抬起狗爷和同伴,跌跌撞撞地跑了。
秣枝在树上拎起十七的衣领将他从树上扔下来,然后自己也跟着跳下来,许是有所感应,她经过宋清河身边的时候,宋清河睁开眼,目送着她走进屋子里。
十七扶起地上的宋清流,想去安慰两句,几次张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身后的宋清河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摇摇头。
十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从水桶中舀了瓢水,又从红娘子送来的衣物中挑了件颜色鲜亮的,开始清洗地上的血渍。
宋清河坐在树荫下,看弟弟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率先打破沉默
“怎么了?”
“她没帮忙!”
宋清河揉了揉他的头顶,有些无奈:
“为何她要帮?”见宋清流还是愤愤的样子,问他“这是谁的事情?”
宋清流刚想顶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很小声音地说
“那也是她惹的。”
宋清河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眼神十分严肃,她开口,一字一句地对着宋清流说:
“别把别人的善,最终化成自己的恶,你当时已经坦然接受,那就不能此时置之不理。”
逃难让宋清河在不断选择的矛盾中带上面具,焚烧过去,武装自己,以至于让她产生错觉,依赖、上瘾,直至笑容逐渐僵硬,然而今日才有人注意到背后那双通红的眼,逐渐布满血丝。
她感到劫后余生般莫大的庆幸,因为她不必带着这副虚伪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此生,她感到能独立行走的喜悦,因为屋子里的姑娘戳破她的幻想,却把最后揭面的尊严留给自己。
因此,她用长时间的静默表达她的感激。